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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曾经沧海终成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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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茜将平板里的签名文件转发给哥哥。不久,陈楚凡收到何以明的消息。

    第十督检组即将前往中原省区巡视。组长曾在粤南办过重案要案。

    何以明将何家的律师团队推给了陈楚凡,律师将全权负责此案,向督检组的检察官进行举报。

    这意味着只要人证物证充足,律师团能够直接联系检察官申述案情、提交证据、申请复核。

    陈家这边,念微作为受害者,还有几名目击证人可以指控赵斗顺。

    但若想最大程度确保能够追究刑责,必须进行联合申诉。

    所以,陈楚凡得说服路家共同申诉。

    摆在明面上的问题是,当初路家被逼退,定然是有人为王朱敬家撑腰,出面调停。

    路家很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赵斗顺、孙侯广这两个犯案者。

    但也正是因为不知情,所以赵家、孙家、王家、朱家等各方势力汇聚起来,让路家备受压力。

    这局,善后者将人心计算得很精准。

    路家不稳,陈家势必无法前冲。路家痛失爱子,未成年交通肇事犯的“凶手”形象被弱化了,而案发时路路专程开车接念微,想来在善后者的精心言语布控下,犯罪者隐匿了,同为无辜受害者的念微成为路家泄愤的对象。

    可能路家愤怒到最后,深知未成年王朱敬无法受到刑责,转而仇恨陈家。如若再被刻意引导,路家家长甚至会觉得,为什么死在车祸里的不是念微?

    尤其是,路家很清楚,路路在车祸发生时死死护住了念微。

    以死换生。

    这场车祸惨案,一死一重伤,两个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

    陈楚凡至今还记得小路跟自己说分手的那个场景。

    那天晚上,尽管雨下得很大,他也按时赴约了。

    在两人约定的地铁口,他等了她好久好久。

    他一次次打电话给她,无法接通。他一次次冒雨到附近的商厦寻找,未果。

    直到深夜,人潮褪去。

    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和他同样,全身湿透了。

    他想先带她去旁边的酒店更换衣物,她却甩开了他的手,用很冷很冷的语气说:“我们分手吧。”

    她连他的名字都未再提起。

    多余的字眼,一个都没有。

    那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多余。

    彻骨的寒凉,比北方冬日的融雪之夜还要冰冷。

    以至于回忆至此,陈楚凡竟然下意识从怀里掏出烟卷,准备开火。

    “咳咳。”以茜留意到陈楚凡的走神,她连忙假装咳嗽,以作提示。

    陈楚凡这才醒转过来,起身说了句:“抱歉,我出去抽支烟。”

    花园池塘的莲花盛开,水面波光粼粼。

    小鱼儿游来游去,飞鸟扑来,溅起水珠,旋转着洒落在荷叶上,经过阳光的映射,透出彩色的芒泽。

    一支烟被熄灭,另一支烟又燃起。香烟在陈楚凡口中不似平时的文雅,而是频繁地大口抽动,烟雾接连在他面前缭绕,恍若迷境。

    道阻艰且险,入泥潭,未必能全身而退。然清者自清,出淤泥不染。

    他这样想着,打开手机,输入了一串熟悉的数字。

    他和她的联系方式几乎都互相删除了,包括社交账号。

    但是彼此的号码,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他用中州的新卡拨打了小路的旧号。

    “喂,您好,哪位?”话筒那边传来她的声音,却没有如预想中在他心里激起波澜。

    “小路,我是楚凡,我们见一面吧。”

    “没有必要——”那边就要挂电话,陈楚凡连忙制止。

    “你听我说,这件事情很重要,关于路路跟念微被害的真相。”

    他的电话没有被挂断,她却也没有吭声。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她才艰难地说了一个字:“好。”

    她已然答应前来。

    他就要回去赴约。

    陈楚凡将念微再次交托给以茜跟泽希。他得回家,找小路谈谈。

    下午,泽希在工作室值班,许怀义在做业务统计,以茜开着他的车,载着念微到唐大夫那里做按摩。

    经过这段时间的手、足、耳穴全息治疗,念微的右臂渐渐有了力气,而且能够靠自己轻轻抬动,尽管幅度比较小,却是值得令人开心的事情。此外,通过耳针的使用,念微偶发的癫痫也基本治愈。这几夜陪护下来,以茜未曾见她胳膊突然绷直的症状发作。

    以茜是扶着念微上楼的,一点一点上去,极为费力。

    这就是为什么她拒绝了许怀义想要出苦力的打算。她就是想看看念微的腿是不是变得更好了。

    她一个弱女子要是能够扶着念微上楼,那么念微自己扶着扶手出行指日可待。

    两人用了十五分钟爬了这十个台阶。可是以茜感觉得到,念微内心是欣喜的!

    恰好泽希母亲抱着童童也来了,她们两个还跟胡阿姨亲切地打招呼。

    胡芸生眼瞅着念微进步之大,一边鼓励着她一边也放开胆子在唐大夫面前扶住童童,想让童童自己站直。

    念微低着头冲童童发出善意的微笑,童童睁大眼睛围着念微转圈圈,他看到姐姐扶着墙壁站稳,于是有样学样,靠在外婆身边,脚跟竟然能够完全着地了!

    希未工作室里,两个电话同时打了进来。

    泽希刚听母亲报了喜讯正高兴着,另一个电话紧急呼入,是秦阿姨的。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袭来,她赶忙跟妈妈暂停了通话。

    接通秦阿姨的来电时,泽希感到对方语调惶急,十分仓促。

    “泽、泽希,储先生在家里睡着睡着睡到了快四点钟,我觉得不对劲,便叫他,可他没反应。我赶紧做了急救措施,也打了120,现在在医院。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怀义,我得马上去医院,储爷爷好像快不行了,你在工作室等以茜回来,我们到时联系!”挂掉电话,泽希立马起身,拎起肩包就往外奔。出了名苑大厦当即打车前往中心医院。

    医生在忙着为老人量血压,测心率,紧急上呼吸机抢救

    泽希赶到时,秦阿姨正在急救室外焦虑地来回走动。不一会儿,大院的老书记跟泽希外公也来了。

    储爷爷在中州已经没有亲属了,字是老书记代签的。

    重症监护室内,储爷爷从昏迷中忽然清醒,他请求医生让自己见见室外陪护的人们,医生知道老人这是临终前的回光返照,答应了病人的要求。

    “泽希,你进吧!”外公发了话,他知道这段时间泽希她们一直负责老储的看护,老储对自己外孙女很是信任。

    “嗯!”泽希换好防护服立马进去探视储爷爷。

    “储爷爷我是泽希,我就在您身边”她温柔地安慰着老人,将自己的左耳靠近,想听老人的话。

    “希希,我和你外公那几个老同志共事一辈子了,你们都是好人,我无儿无女,我就想再回去看看”储爷爷布满斑褶的手仿佛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泽希。

    他在发出临终遗愿。

    “爷爷,您的意思是”泽希的余光瞥向四周,在这里真的非常压抑。

    她看着储爷爷悲伤的神情,想起与储爷爷昔日的交流。她明白了什么,于是赶忙把床头的麦克风拉到储爷爷嘴边。

    “我我想回家,我想见见老伙计们,还想再看看妮儿她妈妈”呢喃与低泣、粗喘交织在一起,储爷爷用近乎乞求的语气,对着泽希也对着室外的人们断断续续喊道:“我我不想死在医院里,你们把我带回家吧,求求你们”

    监护室外,设计院的领导们还有社区党委书记都到场了。经过集体协商,大家决定遵从储老的愿望,带他回到熟悉的家。

    他们把储爷爷送回设计院,泽希紧随陪同。

    坐在轮椅上的储爷爷由泽希推着,身旁是几位院里的老人。

    “这办公楼是四十多年前建的,那时我们是四处流浪的建设者,居无定所,哪里需要去哪里。我们顾不得家庭,后来从川蜀之地返回这里,才跟老婆孩子团聚,哪知我对不起她们”储爷爷歪着头,说一句话要喘好久的气。

    泽希理解储爷爷的内疚。那份深重的愧疚始于妻子的难产,随后一双儿女相继罹难,他万念俱灰,晚年又一直备受伤痛与疾病的折磨。

    “爷爷,您尽了最大的努力,他们不会怪您的,他们也非常想念您”泽希俯身看向储爷爷,他那双被岁月的沧桑深深埋藏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光彩闪过,那光彩随风流转着,仿佛打开了记忆之门。

    随着政策的落实,他们这群臭老九的帽子摘掉了,单位给予特殊照顾,给他们分房,准许他们携带家属迁居落户,这对他们而言真是天大的好事。

    几个伙计在单身宿舍举杯庆祝,迎接即将到来的团聚。

    他们格外珍惜天伦之乐,能够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是多大的幸福,是多深的期盼!

    然而团聚未久,妮儿意外来了,妻子去世了。

    他的天塌了,地陷了,看着嗷嗷待哺的女儿,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带着孩子们活下去

    “你外公外婆带着奶粉来了,真不知道物资匮乏的年代,他们是怎么省下来带给我的,后来你外婆每天熬米油给孩子喝,慢慢地,妮儿长大了,跟你外婆最是亲近”

    储爷爷所讲述的一切,在他的目光里,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像个孩子般讲述着,落日余晖照耀在他缅怀的往事中。

    苍老的声音随着光的落幕而渐渐失去了生趣,他留恋地看了看熟悉又陌生的大院,一草一木都有特别的意义,一花一树都有别样的情怀。

    “我想,在这里坐坐。”轮椅停到了楼栋前的小操场边缘,一面是秋千,一面是球场。

    大家伙儿围着储爷爷,秦阿姨回了趟储家,去拿那个八音盒。

    泽希从秦阿姨手中接过八音盒,转动了旋钮,将它放到储爷爷怀里。

    关于爱的旋律响起,储爷爷的视野湿润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就好像无数个居家的日夜,有人把厚重的窗帘拉开又合上,合上又拉开,最终只留下薄薄的窗纱,夕阳透过纱帘照进室内,余光点燃了生命的一角:老储,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储爷爷安详地阖上了眼睛,梦里,他看到他和老伴儿孙绕膝。

    妻子跟他一同陪着妮儿长大。

    儿子结了婚,女儿嫁了人。

    孙子外孙兄弟俩扭坐一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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