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治疗现在进行时
两个人上了车，车里很安静，于是泽希继续跟着保持沉默。到站之后，下了车，是万达附近的公车站。以茜带着泽希往斜对面的白色酒店走去。
见状，泽希不禁感慨道：“原来他住华阳啊。”似乎这位顾客的经济基础还不错。
“他家还好，毕竟他爸爸还在做生意，只不过因为这个事情，三家都是富商，都有背景，处理得很棘手，具体情况我也不好去问太多，可能我哥知道的更多。”以茜拉着泽希往酒店里面走。
“哈哈哈，人生第一次进华阳酒店看里面的房间。”泽希一边随她快步向前，一边笑出了猪叫。
“你又不是没去过高级酒店！”以茜捏了捏泽希的小脸，“记得以前谁跟我说过，蹭着土豪进了凯旋门还有太阳宫？”
“唔，不是我蹭，是我爸蹭，在外地工作的时候，南方人真的好富有。”嗯，我就是一小跟班，泽希很有自知之明，合嘴，点头，微笑。
以茜不拆穿她的卖萌，朝她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家茜茜就是柔媚。”私底下，泽希也就在好朋友面前能够很好地掩饰伤痛。
能够短暂忘怀，亦是好的。
出了电梯，以茜推着泽希走到陈楚凡房间门口。
“楚凡，我是以茜，嗯，就在你门外。”以茜通了电话，房门转瞬便被打开，泽希还被她架在前面没来得及往旁边退。
偏巧以茜收回手机，双手扶在泽希腰间，不小心顺势推了一下。泽希身子悬空，差点栽倒开门的陈先生身上。
陈楚凡反应比较快，并没有意外惊叫，而是伸手试图支住眼前人。不过泽希不太给男士面子，她原本蜷曲的手臂直楞起来，径直与他擦身而过，捎带着身后的以茜也斜了进来。
呃，场面一度比较诡异。
泽希的手臂打在房内的墙壁上，起了支撑作用，陈楚凡扶了个寂寞，反倒是以茜不经意间抓住了他的衣角。
为了缓解尴尬，泽希主动开口道：“抱歉，陈先生，您的绅士剧本被我改写了。”
她扭头，视线与调转回去的陈楚凡恰巧对上。
“哈哈哈，泽希，第一次跟他见面就这么幽默吗？”以茜又把泽希往里面推了推，“别站了，站门口多奇怪？”
可是，这俩人怎么都定住了？以茜纳闷不已。
陈楚凡没想到开门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此前偶遇过的那个女孩。“是你？”
“竟然是你？”
两人同时开口，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们认识？”以茜想了想，不对，改口道：“你们见过？”
“嗯，上次咱们两个在茶社吃饭。”陈楚凡为避免误会，率先解释了起来。
“哦，当时我和彭彭在楼下聚餐。”泽希儿时的好朋友，以茜也是知道的。
“喔哦，我们居然那个时候在同个地方吃饭，早知道就拼桌了！”啧啧，以茜摇摇头，一副惋惜的表情。
泽希察觉出以茜似乎有些故作活泼，想到两人儿时的交集，心里也确认了一些东西，她配合着以茜一起明朗，同时也没有再提她与陈楚凡的奶茶之交。“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希望能够帮助到念微妹妹。”
“谢谢你——”陈楚凡突然卡顿了一下，当着以茜的面儿倒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她的朋友了，然而他的手已经伸出。
以茜以为他不记得泽希的名字，于是一只手摊向泽希，对陈楚凡介绍道：“泽希，福泽的泽，希望的希。”另一只手摊向陈楚凡，对泽希介绍道：“楚凡，楚门的楚，凡间的凡。”
陈楚凡的手握向泽希，人冲着以茜道：“名字都被你介绍得如此对称。”
以茜甜甜地笑看两人。
他回眸，“你好，泽希。”
“你好，陈——先生。”泽希还是没能直接叫出他的名字。
“好啦好啦，真正式。我们快进去！”三人一起进了会客厅。陈楚凡住的是商务房。
“念微现在怎么样，她一个人在隔壁房间吗？”刚坐下，泽希便关心地询问起对方的情况，其实主要还是出于关怀之心。
陈楚凡能够感觉得到她是一个负责任的女孩，哦，女士。想着毕竟也是小孩的妈妈了。“念微应该还在休息，她昨晚服用了安定。一般来说，我带她出门，晚间的安定都要加量，毕竟不是家里熟悉的环境。”
“念微有睡眠障碍？”以茜有些讶异，这个之前楚凡没有告诉她。
泽希很能够理解，家里刚出事那会儿，从未吃过安定的她，也被迫服用了好久。
“是因为精神痛苦难以入眠吗？”以茜的意思是车祸损伤给念微造成太大精神伤害。
陈楚凡点点头，“手术醒来之后，她就再也没能正常休息过一天了。创伤确实很大。我们此前的治疗已经尝试帮助她缓解精神痛苦，只是在心理专家那里求助无效。所以我认为，最主要的问题是伤残对她的打击太大，或者说因为这场人祸导致她偏瘫，这样的损害对她来说太痛苦了。”
泽希言简意赅：“是残忍与折磨。”
陈楚凡听到她这样精准表述，眼前闪过一丝震惊。
“这是受害者遭遇无法复原的惨剧之后所面临的常态。”以茜从心理学上剖析。
“所以我也在各地寻求高手，帮助妹妹进行身体复健。全国知名的康复医院都有询问，还去过几家做治疗。”陈楚凡垂下眼眸，略带难过，“效果不明显。”
“有用针灸吗？”泽希追问。
“有，但是针灸流派太多了，我们也无法确认哪里最适合她。有人推荐北京上海大医院里的针灸专家，也有人推荐湖南民间的针灸大夫。”
“中部地区也有很多绝学啊。”以茜不解。
“嗯，是，省中医，省康复医院，我们都有去过。但是——”陈楚凡摇摇头，“我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或者说没有找到最适合念微的康复方式。”
有哪里不对？这几个字在泽希脑海里穿过，她晃了晃神，感觉自己抓住了哪个重点，又有些没有头绪，还是得见关怀对象念微本人。“陈先生目前最大的矛盾点是，觉得念微心理状态不佳，身体康复难以开展，而身体的受伤又是念微内心萎靡的根源，是这样吗？”
面对客户，泽希还是本能称“先生”。
陈楚凡面色凝重，点头确认。
以茜与泽希又私下交流了一番，将这两天规划出来的治疗方案做了略微调整，转发给陈楚凡。
陈楚凡打开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十点钟了。“这个时间，我妹妹应该起来了，我去看看她。”昨晚，他在隔壁房间，帮助妹妹洗漱之后，拿了件长睡衣给她。在会客厅待她换了，他又进去将妹妹抱到床铺上。专门替她盖好被子看她服用安定休息了，才回来自己房间。
以茜不放心，在陈楚凡出门的时候，跟了过去。
里间卧室，念微的被子半掉在地上，她眉宇紧锁，一只手捂额，很痛苦的样子。似是察觉到轻微的动静，她有些不安地想翻身，然而只能动了下身子，模糊地喊了声什么又睡过去。
泽希没有去，考虑到自己不认识念微，不能贸然跟去探望。
不一会儿，陈楚凡跟何以茜又回来这个房间。
“念微还在休息？”泽希下意识问道。
“嗯，我看了，睡的不踏实，好像是怕什么。”以茜补充说：“本来想着她若是起了，给她一个惊喜。”
“车祸之后念微经常被噩梦惊醒，满头大汗，而且心脏不适，去医院检查无果。”陈楚凡的解释仍抱担忧。
“昨晚念微吃了几粒安定？”泽希转向陈楚凡询问。
“对哦，安定名称是什么？”以茜的专业是心理学，对精神科的安定药也有接触研究。
“右佐匹克隆，两粒。”说着，陈楚凡从皮夹里拿出安定药递给她俩看。
泽希接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那总共是六毫克，量有些大了。”
“是啊，这个一片三毫克的右佐匹克隆对一般人的效力是八至十小时。对念微的状况，服用之初，也应该是六个小时以上的效力。三到六个月效力减弱，出现耐药性，也差不多能有四到六个小时。她吃两粒，应该能睡十个小时？”以茜计算了一下时间，喃喃道：“该醒了才对。”
“陈先生，昨晚念微几点钟入睡的？”泽希又问。
“十点钟服用安定，快十一点发挥效力。”
“确实耐药了，使用之初是二十分钟左右就有效了。”泽希看向以茜，以茜点点头，表示同意。
“嗯。”陈楚凡撑着下颌，似乎陷入了思考。
泽希忽然问道：“她自己手里有没有安定药？”
“什么？”陈楚凡怔了怔，扯了扯脖颈间的领带。“因为念微自杀过好几次，我们是严格控制她的安定的。”
泽希知道在这个问题上，陈楚凡肯定是特别留意的。但是，安定能够麻痹神经，能够让人意识模糊，能够暂时减缓痛觉。身体或者心灵的重创，如果没有勇气死亡，活着承受折磨，在没有其他治疗方式的情况下，服用这些镇静药物，才能勉强扛伤。
“不过——”陈楚凡将领带重新系好，又道：“近期，如你们所说，念微出现了抗药性，所以服用安定的剂量加大了，即便在家里也是，每天晚上给她准备两片，在家里阿姨看着她吃下一片半，另外半片放在她枕头边，如果半夜醒来还想睡会儿，就再吃半片。”
“这应该不是医院的用量吧？”何以茜很清楚，精神科开安定，量大的时候多半是会配好几种药物。只是很鸡肋，开来开去都是安眠药、抗抑郁药、抗焦虑药。其中一部分，对于伤员来说，副作用还是很明显的。
“说实话，念微很抗拒看精神科，到后面连医院都不愿意再进了。”陈楚凡叹了口气，“然而大剂量的安定基本都是精神病院开具，所以我也是托人买的，每盒七片，每个月拿八到十盒。”
“念微白天会服用安定吗？”泽希将安定药递给陈楚凡，心里隐隐有个推测，但是还需要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