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番外(四)
【楼慕清视角】
我死了。
我的魂魄还在人间飘荡，因为我心中有执念不散，不能入轮回。
可我有什么执念呢？
我这一生，似乎并没有牵挂的人和事。
自爆金丹，那一刻，真的很疼但是我甚至没有吭声，我还能忍着疼痛坐起身，催促程垚之离开。
从小到大，似乎我受过的伤，没有别人特意问过……
似乎也不能这么说。
如果我没记错，裴玉问过。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了，我初入云岚不久对一切都带着陌生，不敢多说话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有过一段和平的师兄弟情谊。
他曾经拉着我，一步一脚印走过云岚所有的山峰，把我带到自己的住所。
“师弟，你以后便住在这里了。”
我那时候还有些拘谨，“谢谢师兄。”
想到这，我突然有些遗憾，临死前，没有对他说过一声谢谢。
对于他的情感何时变得复杂？
大约是五年前频繁开始做梦。
梦中被杀的滋味并不好受，更加不能接受的是，云岚在裴玉的剑下血流成河……
那几年是我最煎熬的时候，我不知道这都是过去发生的事，还是未来即将发生的事。
想不通的那几年，我随着二师兄到处跑。
看了人间太多的分分合合，不管是人，妖，还是灵兽，一旦有了妄念太深皆不得善终。
有日，
我夜扣佛门，
在古老的树下抽了一支签。
在解签之前，我已经想清楚了，只要这不是一支凶签，我便把这个梦，这件事永远压在心底。
但事不随人愿，逆风不解意。
月下，一位老和尚率先捡起我的签，他看了眼签，又看了眼我，“施主所求为何？”
我说：“为己求，求命！”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悲悯，把签递给了我，“大凶！”
我沉默接过签，转身便离去。
身后传来老和尚的声音，“命途多舛，此劫躲不过。”
我在外漂泊了三年，浮屠岛秘境将启时，我赶了回来，也许死在秘境中也未尝不是解脱。
但我没有想到临行一夜，裴玉竟然也不顾师父的加入了浮屠岛的队伍中，他明明是空灵根，连修为都没有，这不是找死吗？
我心中气急，却见他异常雀跃，落在我身旁小师弟身上的视线，有些怪怪的，看我却是无比陌生。
我身边的其他师兄弟们，都在议论纷纷，说着这几年裴玉如何死皮赖脸跟在晏相白身后，我故意靠近晏相白和他说话，果然分得他几分视线。
突然想到，我离开云岚，也曾因为他太过于粘我冲他发过火。
那时候，所有人都忙着修炼，只有他空灵根无法修炼，成日想着玩。
也是那日，我推开他让他滚之后，他再也没有找过我。
以前是我太过于年幼，更是被梦境折磨的有些疯，现在我再想到裴玉，突然理解他。
明明他才是大师兄，他却不能修炼，后入门的师弟们，不管是灵根资质好坏都步入修炼门槛，渐入佳境，在修炼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乐时。
他还在迷茫……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玩过来的。
又是一次次看着那些玩伴远离，只剩下他年龄渐长，却还在原地四顾，看不到自己的方向。
与其说是不思进取，更多的是迷茫，身陷体质的缺口中，无法挣脱，只能麻痹自己。
浮屠岛一行，
我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对他下死手，但是我还是狠不下心。
我该用那些虚无缥缈的梦，梦中我的死，云岚的毁灭还去伤害一个并没有对我和云岚有威胁的人吗？
尤其是对上他的眼睛，略微带着陌生和警惕。更加无法动手。
直到在秘境中，
他在青潭谷受伤失明。
小小的竹屋中，只有他一个人蜷缩在床角，他的眼睛看不见，他不知道是我，哪怕我杀了他。
但是当他紧握住我的手，问我：“是小白吗？”
手心的温度异常灼人，我知道我下不去手。
后来他知道是我动手要杀他，对我更加冷淡，却没有对我动过杀意，对于这一点，我夜间反复琢磨。
或许我和他终究不同吧。
我能因为一个梦便对他暗中出手。
这么一想，我与小人何异，倒不如与他坦白。
想通了之后，我告诉他，“我以后不会杀你了，你不用防着我。”
他明显不相信我，我也不在乎。
我希望他往后余生都平安顺遂。
说起来，比起程垚之，我不太喜欢晏相白这个人。
我想，我死后，定要把裴玉托付给一个对他好，性格也好的。
晏相白明显没有程垚之适合。
可惜了程垚之性格和外貌看似明朗，人却更像是个木头，喜欢也不知道去追。
我暗中帮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把握住机会。
罢了罢了，也许这就是强求不得吧。
云岚灾祸在即，我和程垚之前往轩尘剑派的路上，我便有所察觉，这一行，我大概是回不去了。
直到即将离开的前一天，也是平平安安，并无异动，我以为这劫破了，没想到却正在后面等着我。
自爆金丹确实很疼，但没有人会心疼我。
如今，我的灵魂飘在云岚上空，看着云岚度过劫难，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我想我的执念也该消散了。
但是并没有……
我还是如一方游魂，穿梭在云岚的各地，落在此处不能离开。
后来也不过了多久，
某日，天气格外晴朗。
我看到裴玉带一些小童走进我的房间，他在我房间一通翻找，把一些杂物都扔了，嘴里说着：“赶紧把房间腾出来给新入门的小徒弟们住。”
我失落之余，又觉得好笑。
人走茶凉，房也留不住了。
他们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仿佛从来没有我这个人似的。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我看到裴玉踮起脚尖把我曾经与他交换过的令牌挂在了廊檐下。
令牌上的挂着一个小小的铃铛，风一吹，叮铃作响，很是好听。
“楼慕清，我把令牌还给你了。”
那一刻，我听不到风声，也听不到铃声，我该走了。
等待我的是无尽的轮回……
如果有幸可以再度踏入仙途，也许我们天界还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