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古法
小桃煎药回来，捧来的汤药仍黑乎乎的。
申轻淼并不太想喝，但一想到或许喝了病就能好了，她能等到月涧礼回来。
她便端起药碗一口气喝下去，麦冬在旁备的蜜饯派上用场，她赶紧取来一颗放入嘴里，冲淡令人作呕的苦味。
镜子摆在桌子上，她往镜子里瞧，发黑的唇色淡了下去，看来李大夫配对了药，她喝下去时没有感觉到胃里不舒服。
小桃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
之后她寻了个机会出去跟申正汇报说小姐已经察觉到自己身体有问题，问他是否需要把小姐中了瘴气之毒告诉小姐。
申正背着手往前走几步，“先观察几天，看她体内的瘴气有没有在减少。”
突然，他们待的地方有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隐蔽之处发出了脚步声响，申正警惕地看向那处，“谁在哪里？”
申轻淼走了出来，申正收起凌厉之色，“淼儿？”
申轻淼站定在他眼前，没有多大表情，抬眼道：“瘴气？爹，可以细说么？”
申正长叹一口气，便把她中了瘴气之毒告诉了她，如今没必要再瞒着她。
“原是这样。”申轻淼的心情低落，听申正道李大夫说她体内瘴气一日不除，她的时日便所剩无多。
“我还可以活多久？”申轻淼道。
申正垂下眼眸，淡淡地道：“一年半载。”
“最长一年，最短半年？”申轻淼问道。
申正不置与否。
申轻淼沉默，如果她活不到一年，月涧礼赎罪一年之后从镇妖塔出来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李大夫是在延长我的生命吗？”申轻淼问。
“是。”申正难得露出父亲般的慈目。
但申轻淼已经不甚在意，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与月涧礼以后该怎么办。
……
雪花纷飞，落满整个院子，时间来到了腊月。
申轻淼披着沿边缝有雪白的皮毛的斗篷站在屋檐下，伸出手去接漫天雪白地落下来的雪花。
她的脸色经过每日喝药血色渐无，变得苍白，唇色也发白，整个人病恹恹。
瘴气在她体内肆虐，一开始还能像个正常人没多大感觉，后来有了症状，常常在半宿瘴气侵蚀五脏六腑，她硬生生被疼醒。
只得半宿小桃去熬药，她喝了李大夫配置的药才能缓解痛苦，但对瘴气的治疗没多大效果。
雪花在申轻淼手中融化成水，她对身后的麦冬说：“麦冬，我要去藏书阁。”
麦冬抬头看天上下的漫天雪花，“小姐，雪下得太大了，等雪停了我们再去。”
申轻淼摇摇头，“我要现在就去。”
说着，径直下台阶，雪花落到她的斗篷上，好在穿了斗篷，没有被雪落到头上着凉。
麦冬赶紧撑开油纸伞，举到申轻淼的头上：“小姐，你每日都去，今日不去不可以吗？”
“不可以。”申轻淼道。
麦冬叹口气。
现在的小姐每天都要去藏书阁，每次都能看到小姐在藏书阁不停地翻找书籍，小姐回答说她要快速找到能让小礼控制住体内嗜血残暴的妖性的法子。
申轻淼每日穿梭在藏书阁，时不时上藏书阁的三楼找十老。
十老每次给了她一些找书的指引，她便穿梭在每层楼继续找书籍。
申府的藏书阁很大，书籍众多，里面的知识几乎囊括了整个大陆。
找到一些有点关系的书籍，申轻淼便坐下来，抄写在一个本子上，等抄写的内容多，她便可以分析琢磨。
自从她闯进镇妖塔前的阵法，申正好像对她的态度软化，他好像很怕失去她这个女儿，所以在不断地对她好，这是申轻淼自中了瘴气之毒得出的结论。
所以她有希望能让申正放小礼出来，只要小礼赎罪一年出来了，那么她这段时间拼命找的有关如何控制住体内妖性之法便可以直接给小礼用上。
至少在生命终结前她能为小礼多做点事，有意义的事。
她对李大夫还有其他民间大夫能治好她的瘴气之毒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到了此刻，申轻淼才明白生命的重要性，还有人生的遗憾，想保护的人未能保护好，想做的事时间已然来不及。
天地白茫茫一片，申轻淼踩踏地上的雪花发出冰晶碎裂的清脆声音，毛绒绒的白色皮毛衬得她脸蛋瓷白如玉，美得惊心动魄。
申轻淼走进藏书阁，麦冬收起油纸伞后帮忙拍掉申轻淼斗篷上的雪花。
负责看管藏书阁的人已经对她见怪不怪，熟练地称呼她一声淼小姐。
申轻淼走到昨日找到的书架前，抽出一本昨日看中的书籍，打开认真地浏览里面的内容。
藏书阁虽有火炉，但不及清溪院的暖和，很快，她的手指已经冰冷。
申轻淼丝毫不觉，就连申轻雀走近她身边，她亦察觉不到。
因前面的事，申轻雀多多少少对申轻淼有了进一步了解，她听李大夫说申轻淼中了瘴气之毒，便想着寻个合适的时间要过来看看她。
今天申轻雀在藏书阁翻阅资料，看到申轻淼大雪天还过来藏书阁，正好见见她，便来瞧瞧她在看什么。
这个堂妹，申轻雀接触不多，她有很多堂妹，申轻淼的性格不活泼，加上从小体弱多病，很少能出来清溪院，因此申轻雀自小对她的印象很浅，几乎没有。
如果不是月涧礼，申轻雀几乎都接触不到她。
“你在看什么？”
有人在申轻淼旁边轻声说话，使她吓一跳，转头看发现是堂姐申轻雀。
申轻淼看到申轻雀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称呼她，较为生疏地道：“我在看《六界全书》。”说着，翻开封面给她看一眼。
申轻雀道：“你对降妖感兴趣？”
申轻淼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嗯。”
申轻雀见不得申轻淼脸白病弱的样子，颇为照顾她道：“你可以问我，降妖的我都知道一些。”
申轻淼双目一亮，家族里难得有人肯走近她，“好。”
两人在一旁的书桌坐下来，申轻雀听完申轻淼所说，总结一遍：“你想找到能够帮助月涧礼控制体内妖性的方法？”
申轻淼颔首，“……堂姐，你知道有这种方法吗？”
申轻雀想了想，“等我一下，我去找本书来。”
申轻雀起身去藏书阁的二楼找书，申轻淼翻阅手中的书籍静静等她回来。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申轻雀终于从藏书阁的二楼下来，她捧来一卷吹一吹就有灰尘扬起的竹简，摊开在申轻淼面前。
里面的篆文申轻淼看不懂，申轻雀将大概意思读给她听：“古法云，若要控制妖性，需以魂抵魂，方能压制妖性。”
“以魂抵魂？是什么意思？”申轻淼着急问。
申轻雀读出来才发现这个古法阴险，她卷起竹简，起身想要上二楼放回竹简，被申轻淼眼尖拉住，“堂姐，你要去哪？”
申轻雀无奈道：“轻淼，这个古法有问题，不适合。”
“可是它说以魂抵魂，是不是用我的生命就能控制住？”申轻淼直接道。
申轻雀重新坐下，“轻淼，我知道你现在中了瘴气之毒感觉自己活不久，但千万不能这样想，更不能想把自己的生命献祭出去。生命是自己的，不是为了给他人。”
申轻淼道：“如果，如果我的生命到了油灯枯尽，能否将它最后一丝余晖照亮他人？”
申轻淼从申轻雀手中夺下竹简，平整翻开，看着竹简上的篆文，她道：“我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找到方法，我不想放弃。”
她抬起头来看申轻雀，“堂姐，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申轻雀微叹：“我懂。”
她这个堂妹，生来不易，活着亦不易，申氏一族的孩子众多，每一个孩子都去学了降妖术，像申轻淼这样没有学降妖术对申氏一族没有多大用处的孩子还能待在申府，是她爹申正身为当家之主的功劳。
只是这些申轻淼没有知晓，若不是月氏一族的消亡，在朝廷之下，他们和司氏一族的处境不会变得艰难。
月涧礼和申轻淼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感情极深，月涧礼的生与死已经成了申轻淼的执念。
她想让申轻淼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但如果这是申轻淼活下去的执念，她又不知道怎么劝说。
申轻淼端正地坐在书桌旁抄写竹简上的篆文。
申轻雀坐一旁，静静看她抄写。
“轻淼，你怪申伯伯吗？”申轻雀看了一阵申轻淼低头书写的样子，不由自主出声道。
申轻淼手中的笔没有停下，“怪。”没有任何迟疑。
果然……申轻雀心底叹道。
申轻淼抄写的力度不免加重了一些，如果不是申正，月涧礼不会变成妖，如果不是他，一切事情的发展都不会变成这样，至少不是现在这番模样。
目前她所经历的事情一切皆因她爹而起，她怎么能不怪？
申轻淼抄写完，合上本子，问申轻雀：“堂姐，我要怎么做，才能以魂抵魂？”
古法阴险害人性命，申轻雀并不想说下去，只道一句：“我不知道。”
申轻淼卷起竹简递回给申轻雀，“堂姐，谢谢你帮我找出方法，之后的事我便不再麻烦你了。”
申轻淼拿起自己抄写的本子起身，带着麦冬离开藏书阁。
申轻雀手里捧着竹简，看着申轻淼已经走出藏书阁，撑着油纸伞消失在雪景中。
不是她不想告诉，如果被申伯伯知道，她难咎其责，况且此古法不应当被她找出来，当时纯属是因她阅读书籍繁多，脑中记得有此竹简记载，一时心热找出来反而要害堂妹性命。
这是她做堂姐的不对。
申轻雀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