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弟弟
“淼小姐，淼小姐……”
一个大丫鬟追着一个穿粉色衣裙的小女孩，小女孩跑得比她快，像一阵风往前跑。
一前一后两个人奔跑的身影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一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个穿绛紫色广袖长袍的男子出现。
小女孩抬头，脚步停了下来，圆圆的杏眼珠子看向男子，稚嫩的童音响起：“爹……”
穿绛紫色广袖长袍的男子脚步一顿，浓眉皱起，首先对小女孩身后跟上来的丫鬟呵斥：“怎么照顾小姐的？怎么能让她到处乱跑？”
跟着停下来的丫鬟卑微低头：“奴婢知错，请老爷责罚。”
小女孩眼神渴望地看着紫衣男子，“爹……”
穿绛紫色广袖长袍的男子没再理会她，抬步越过她们，留下一句，“好好照顾小姐。”
丫鬟俯身恭敬道：“是，老爷。”
小女孩随着紫衣男子的离去而转身，她看着紫衣男子离去的宽大背影，原本欢喜雀跃的神色变得落寞。
丫鬟在旁对她说：“淼小姐，我们回清溪院好吗？”
小女孩的嘴角抿紧成向下的弯弧，鼻头一酸，眼眶里蓄了泪水，豆大的泪珠将落未落。
丫鬟当作没看见，她拉着小女孩的小手往回走，小女孩低头间，一颗泪珠滚落下来。
她自小出生在申府，是当今降妖家族申氏的当家之主申正的唯一女儿申轻淼，她的娘亲难产而死，她是早产儿，从小体弱多病，看病喝药是常事。
申家是臧天国数一数二的降妖世家，家族内几乎人人都是降妖师，这样的她待在申府里格格不入，因体质弱自小练不了降妖术，成不了降妖师。
作为当家之主申正的女儿不能练降妖术，不能成为降妖师，这是多么令人唏嘘不已的事。
正值风华正茂的申正爱妻，妻子怀孕生产，事业有成、爱情圆满的他就差一儿半女。
在生产房外长时间焦虑等待的申正听到婴儿的哭啼声，俊脸一喜，却伴随传来他的爱妻撒手人寰的消息。
刚升起来的喜悦被巨大的悲戚冲散，申正不顾一切冲进产房，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看到躺在产床上脸色惨白、发丝被汗水打湿、闭目已无生气的爱妻。
产婆抱的女婴发出嘹亮的啼哭，掩盖了申正抱着爱妻哭得不能自已的声音，爱妻的死对他冲击很大，申正一瞬间老了许多。
每当申正看到申轻淼就会想起他的爱妻难产死在产房里，他无法像个正常父亲那样对待申轻淼，总会控制不住地对申轻淼发脾气，没什么好脸色。
孤单一个人待在清溪院的申轻淼渴望父爱，每次申正从外面回来申府，她都兴冲冲跑出清溪院，就为了第一时间见到申正，清甜地喊他一声爹。
可是总是事与愿违，申正很少停下来，在申轻淼的童年记忆里大多数都是申正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
时间一久，申轻淼满腔的热情不断被冷漠之水浇湿，她也是一个会吵会哭、需要爹娘哄着的小女孩，此时却只能无声地流泪。
小小一个的申轻淼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面无表情地喝，喝完后身边的小丫鬟递给她一颗蜜饯，她放进嘴里甜丝丝，冲走了口腔里的苦涩。
“麦冬，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申轻淼抱住身边的小丫鬟，小丫鬟也抱住她，用软糯糯的童音道：“小姐，麦冬会一直陪着你的。”
两个小女孩紧紧抱在一起，有种相依为命的错觉，站在一旁负责照顾申轻淼的大丫鬟好笑地看着她们俩。
童年的友谊有时候就是这么纯粹。
申轻淼跟家族内的同龄孩子接触不多，她不能去学堂学习降妖知识，同龄孩子看不起她，不想跟她玩。
堂哥堂姐表哥表姐这些要苦练降妖术，没多少时间能陪她玩，陪一个小孩玩还不如跟同龄人多练习降妖术。
能陪她说话，跟她一起玩耍的，只有跟她年纪相仿的麦冬，麦冬就是她的童年好伙伴、好朋友。
大丫鬟不会跟她玩，只会在身边默默照顾她，在她趁机跑出去清溪院找申正时会紧紧跟在她身后，阻止她，把她带回清溪院。
申轻淼讨厌大丫鬟，讨厌起来连大丫鬟的名字都不想唤。大丫鬟叫木香，专门负责申轻淼的饮食起居，以及安全。
由于申轻淼频繁生病常年待在清溪院，加上年纪尚小，很少能知道外面的事情。
外面发生的一件大事让整个申府都忙碌起来，经常看不见申正的人影，申轻淼每次出去找申正都扑了个空。
也正因为申府的忙碌让申轻淼机缘巧合地甩掉身后步步跟来的木香，她看见一个大门，就从那个大门跑出去，等木香追上来发现申轻淼已经不见。
申轻淼第一次出申府，她看见申府外人来人往的大街，好奇之心油然而生，这瞧瞧那瞧瞧。
“月府着火了，快去救火！”
不知谁吆喝一声，很多人奔着一个方向跑去。
站在大街中央的申轻淼被人潮携裹着往前走，她跌跌撞撞，被人撞倒在地，一个妇人拉起她，把她拉到人群外，声音温柔地问：“孩子，你爹娘呢？”
申轻淼望着妇人和善的眼神，“我不知道爹去哪了？”
她指着那些奔走的人，糯糯地问：“姐姐，你知道那些人去哪里吗？”
妇人被申轻淼叫的一声姐姐开心到，她回头看了一眼奔走的人，再转回头回答申轻淼的问话：“他们是去救火。”
“是月府着火了吗？”
“是。”妇人答。
“为什么会着火呀？”申轻淼歪歪头思考。
“因为有一只大妖在月府放了火。”
妖……申轻淼思索，有妖在地方，爹就会在那里，她知道爹在哪了！
申轻淼睁大一双杏眼，她拉住妇人，迫切要告诉她，“姐姐，我知道爹去哪里了，他在月府。”
妇人以为申轻淼跟爹娘走散，遂好心地牵着申轻淼往月府的方向去，打算把她交给她爹。
当妇人带着她走到离月府近些的路段，申轻淼已经嗅到火焰燃烧的味道，天边有滚滚浓烟冒出来。
月府前人声鼎沸，参夹脚步声、洒水声、水桶声……
妇人将申轻淼带到月府，申轻淼震撼于眼前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什么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全都化为灰烬。
火焰的光芒照在申轻淼稚嫩的脸上，眼瞳里晕着光圈。
妇人俯下身来问她，“孩子，你爹叫什么名字？”
申轻淼将视线转回到妇人脸上，“我爹叫申正。”
妇人才知她是偷跑出来的，申正在荣安城谁人不知，她的爹是申正，那就说明她是申正那个体弱多病的女儿，现在糊涂把她带在月府来。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妇人不免责怪申轻淼。
申轻淼转转眼珠子，“姐姐，你没有问我呀。”
她一脸无辜地说出来，真真要把妇人气死，妇人要将她带离月府。申轻淼不肯，挣脱妇人的手。
乱入人群中的申轻淼看见了在人群中站立的申正，跑过去喊道：“爹——”
申正听到她的声音，循着声音看过来。
因奔跑而飞舞起来的裙子，申轻淼欢欣雀跃地朝申正跑过去，却突然看见申正身侧站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的模样比她还稚嫩，瞧着年纪比她小，粉雕玉琢的脸，一双长得很好看的眼睛向她看过来。
申轻淼慢慢停下，不知所措，月府正火光四起，灼热爬上她的皮肤。
申正看到她好像解决了一桩心事，领着小男孩向她走来，来到她身边时，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淼儿，以后他就是你弟弟了，你要保护好他。”
申轻淼困惑地看着小男孩，申正解释：“他是你皓叔叔的小儿子，叫小礼。”
皓叔叔……就是那个会来申府看她的皓叔叔，会带好吃的、好玩的。申轻淼猛然想到什么，看向被熊熊烈火包围的月府，她后知后觉才发现是皓叔叔住的月府被大火烧了。
申轻淼伸手指着月府看向申正，眼里充满了震惊，申正回应她点了点头。
她再对上小男孩黑曜般的眼睛，不免对他产生了同情，伸出小手拉住他的手。小男孩一直沉默不语，但她能够察觉到他的内心在流泪，遂小声温柔对他道：“以后我就是你姐姐，我会永远保护你的，小礼。”
申正叫来申府的人，吩咐他们把申轻淼和月涧礼安全护送回申府。
申轻淼坐在马车上，她好奇地看着跟她一样坐在马车上的小礼，小礼坐得端端正正，小大人的模样。
面对申轻淼直视的目光小礼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一板一眼地看着地面，仿佛地面长出花。
申轻淼眼珠子转转，从袖口里取出一根红绳，套进自己的双手。
“小礼，你看。”
小礼的眼眸动动，看到申轻淼的双手正在翻花绳，红绳缠绕在指间，线与线交叉，形成了一个图案。
申轻淼把身子挪过去，举起双手到小礼眼前，歪着头问他：“你会玩吗？”展颜笑了笑，“你不会玩，我可以教你。”
小礼不出声，只不过视线由看向地面看向了她手中玩的红绳，申轻淼耐心地等着。
良久，小礼终于伸出一只手从红绳中挑出一根线，局就这样破解了。
申轻淼露齿一笑，“哇！小礼你好聪明。”
小礼淡淡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