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秘境
景樽看着那桌上两盏灯,温声道:“‘鸟飞绝’幻境由花叶之中幻化而出,常言一花一叶一菩提,此秘境为喜怒忧惧爱憎欲之七情,只是我倒不知,七情原来可以分开,你拿夜明珠,所遇喜、爱、欲,拿长明灯,就是另外四个。”
“即便是怒忧惧憎,也不至于憎恶如此,为什么长明灯会让我看到你我互相残杀的画面?”
“我也不知道。”景樽回头看看,“你的间歇时间快到了,回去继续打坐。”他牵着人走出阁楼,刚一出门,那阁楼消失不见,阿酌眼中仍旧是青草地。
而景樽微微蹙眉,脚步急切一些:“你快去吧。”
阿酌觉察不对:“你看到了什么?”
“我是来拿东西的,秘境不会让我轻易得逞,总得有点刁难。”他抚一抚身边人的发丝,“但都是幻境,没事,你快去吧。”
阿酌点点头,走回树下,盘腿闭目。
景樽脚下已被烈火围绕,熊熊火焰之中陡有长龙窜出,嘶吼绕过他周身,他凌空而起脚踩在那火龙头上,这烈火非凡间之物,他只觉脚上一阵炙热,不能多留,幻出一把长剑狠狠刺下。
火龙怒急甩尾,身上烈火更甚,景樽再用力一转,火龙悲鸣一声,涣散了身形融入地上的火焰之中。
才落地站稳,疏尔又有两条火龙冲出,他侧身绕过直逼其背,一剑刺入,再引另一条卷来将其与方才那只盘旋在一起,长剑刺穿两条火龙,火焰再落,然而不多时,四面八方皆是火龙游窜。
那火龙若织网朝他倾盖,不消靠近便已是炙热滚烫,幸而他身着鲛绡尚能抵御热气,只是这火焰星星点点落到衣上,到底还是灼烧了大大小小的窟窿。
眼看那烈烈织网覆盖下来,眼前又有一条火龙直朝面部袭来,他将长剑刺入这火龙的眼睛,而那织网幡然落下,抬袖一挡的功夫,转眼被火网压下。
忽而安静,只有烈烈的火燃烧。
树下的阿酌忽然睁开眼。
他陡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秘境要刁难师兄,又怎么会只有幻境攻击?
他连忙起身跨过那道溪水,眼中没有烈火,可他看见师兄半躺在地,紧闭双眼,他想去扶起他,伸手却穿过对方身子。
他惊惧道:“师兄?”
景樽却听不到他,也看不到他,但似乎有些冥冥的感应,在这声呼唤中睁眼,眉目一凛迅速起身,手中长剑幻化成无数利刃再向上刺去,那织网疏尔溃散,伴随震耳龙吟,又化为龙形朝他袭来。
景樽持剑站立,火龙游移急速环绕将他包围,那血盆大口吞吐烈火,眼看再度将他吞噬。
他一剑刺穿迎面火龙,身后又铺天盖地而来厉爪抓入他的肩颈,疏尔间,一柄箭刺入其眼,得了须臾喘息的景樽一个回身斩断那火龙的手爪。
白色尾羽的箭不断射来,火龙的进攻受到阻碍速度稍缓,景樽再越至他们上空,剑光流转,将龙头悉数斩下。
火焰终于徐徐退去,零星火光从他面前慢慢落下。
阿酌收起挽风箭,想再度去扶他,但仍然无法触碰。
景樽倒已能看见他,抹了一抹唇边血色,笑道:“没事的……”
话还未说完,见有泪珠滚落在地,晶莹鲛珠掉在烈火灼烧过的的荒芜土地,那土地慢慢长出新芽,不一会儿繁花盛开,鲛珠沾在一片白色花瓣,阳光下泛着微光。
他伸出手,替师弟拂去眼泪,又笑:“真没事。”
师弟抹抹眼,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能触碰到他了,连忙搀扶住他。
景樽的衣衫被灼烧得到处是窟窿,挂在身上只显得褴褛不堪,他朝阿酌努嘴道:“要劳烦师弟回去再帮我做一件。”
阿酌却调笑不起来,嗯了一声:“先到树那边去休息下。”
“那师弟不要哭了?”
“我没有哭。”
景樽笑了笑,回头看那承着鲛珠的一片花:“这定然就是我要找的东西。”
进入“鸟飞绝”要看机缘,找到钥匙,仍旧需要机缘,此次进入秘境是一片叶,而这钥匙就幻化成了一瓣花。
他俯身捏住那红色花瓣,方一拿起,花瓣泛起光芒,乍然大亮后又消散,待光芒消失,一尾白色黑眼的鱼形岫玉落在掌心。
“这是师兄要找的东西?”
“嗯。”景樽道,还想说什么,思量片刻又没说出口。
而阿酌已继续道:“我不会告诉掌教,不,我谁也不会说。”
景樽点点头,微停片刻,慢慢向他靠近。
阿酌有些惊愕,不由往后一退,而景樽一手从后覆上他的脖颈,将他固定住,再度靠近将额头贴在他的头上,轻轻道了声:“别动。”
虽然刚被烈火围攻,可是师兄的额头冰凉,阿酌感受到一抹清凉,瞪大眼睛看着他。
景樽闭上眼,伸出自己神魂,从阿酌的额头探入,在他体内游走一圈,冲突层层阻碍再回转。
神魂回归,他睁开眼松开了人:“你又提前睁眼,致使灵气拥堵在体内,我已经帮你冲开。”
阿酌羞愧:“对不起。”
“不,你为了帮我,明明是我该说对不起。”景樽柔声道,“好在这次还算收获颇丰,你已结丹了,相信再来一次,定可以到元婴期。”
“那就好,我回去会努力学习,争取早日再得够勋石。”阿酌笑道,过了会儿笑意渐散,“师兄你要找的东西拿到了,是不是就不会再进来了?”
景樽将目光挪到别处:“我要离开照砚山了。”
“啪”的一声,是阿酌手中的箭掉落在地上。
景樽俯身捡起来,帮他轻轻擦拭上面的灰尘:“你应该知道,我早晚是会走的。”
你说那什么原书中,我不也是离开照砚山,回归魔族了吗?
反正你已是我魔族的新任尊主了,你跑不了的,我们很快就会再度朝夕相处,又何必感伤此时离别?
他想把这些话说给阿酌听,可是有些秘密又不能告知他。
他唯有拉住眼前人的手,另一手臂揽住他的腰:“我们出去吧。”
阿酌的神情有些失落,轻点了一下头,耳边疾风吹过,他的眼前瞬间被风沙遮挡,待再度睁眼,已是映霞峰大殿。
大殿内有三峰长老,却没见大师兄。
掌教抬起他的手腕探了一探,颇为满意:“进阶到金丹期了,不错。”又交代了些以后修行的方向,他心不在焉,没有听进去。
等掌教终于叮嘱完,又向一旁的筱举道:“可是你那大徒弟怎么回事,在里面非但修为没提升,还受伤了?”
筱举摇头装糊涂:“我怎么知道?”
阿酌连忙问:“大师兄人呢?”
“落月峰,你二师兄在照顾着,伤得不重,不用担心。”筱举朝他使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在掌教面前多问了。
阿酌看懂了这眼神,跟掌教请了辞,同师尊一起往回走。
路上木浮桥就是落月峰地界,也没外人,筱举道:“你大师兄要走了。”
阿酌低头:“我知道。”
“他跟你说了?”筱举耸耸肩,“倒是信任你。”又冲着那桥下叹了口气,“我俩相伴三百多年了,就这样散喽,还好啊,现在还有你跟你二师兄在,你们两个,可千万不要再跟我走散了。”
景樽养了几天伤,阿酌日夜未眠,又做了一套鲛绡。
待伤养好后,他送上了衣服,替景樽穿上,那双手在帮他系住领口的扣子时,景樽抬手攥住了他:“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今天的师弟,从一进门,目光就一直暗沉。
阿酌低头:“没有。”
景樽不回话,也不吭声,只静静聆听。
然而他什么也没听见。
他觉得不太妙:师弟会隐藏心事了。
那个非要装作阴郁内敛,但内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吐槽的师弟,他此时一脸冷意,心中却不说话了。
景樽将他的手攥在掌心:“有什么事,跟我说?”
眼前人抬眸,露出一丝笑:“没有。”
内心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任那火龙盘旋周围,乃至千年之前差点葬在雷劫之下,景樽都没有这般不安过,他正色道:“你若有话,一定要对我说。”
阿酌看着他,仍是不开口。
可是许久后,景樽好歹听见内心的话。
[你能不能别走?]
他刚想回应,又听他道:[若是真的要走,能不能带上我?]
景樽浅笑,我何须带上你,你本就已是我魔族的人。
[算了,我不能跟他走,我还得去魔族帮他维护魔尊之位。]
能听到内心话,景樽的一颗心放下,将阿酌拥入怀中,那些蠢蠢欲动的情愫蔓延,他轻抬起眼前人的下巴,方方碰上那唇。
忽有人敲门,孟夕昴在外道:“大师兄,我来给你送药了。”
两人连忙分开,孟夕昴推门而入,把药碗放下,忧心道:“你们知道吗,阎师兄和玄师兄都请辞了。”
这是意料之中,景樽道:“我也请辞了。”
孟夕昴一愣,却先是将目光挪到阿酌身上,以眼神示意:“你不留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