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要走去哪
清风拂畔、月桂飘香，人间绝色是清欢。
栏下歌伎咿咿呀呀唱着听不懂的吴腔侬语，街上男女老少相邀提灯出游，才子佳人，觥筹交错，酒杯中一轮明月从地平线上徐徐升起。
戌时一刻。
到了放灯的时候，街头巷尾的人们停驻脚步，看着无数方方正正的孔明灯带着微弱火光飘向夜空，它们无比脆弱，却又义无反顾。
整个世界都静默着，仰起头向将目光投向它们。
“妫敏……”凤窈青怀里抱着花灯，手中的酒壶不知何时滚落檐下，“我好像有点喝醉了，怎么看到月亮好像在动……”
妫敏一把将人揽入怀中。
凤窈青倒也不抗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准备睡觉，没一会儿忽然又爬起来。
“对了！”差点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猛地将醉醺醺的脸凑到妫敏面前，那双灵动好看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仿佛要把人看穿，“……今天，被卷下悬崖的时候，你是不是喊了我，你喊我阿、阿青？”
妫敏微微别开脸，眼中情绪晦涩难言，“没有，你听错了。”
“好噢……没有就没有吧，我睡了，记得明天把我叫醒……”嘟囔着躺回去，打了个哈欠，凤窈青彻底睡死过去。
她又做梦了。
梦里大雾蒙蒙，妫敏站在其中，如青锋铃幻境中一样，不过这一次他说话了。
“阿青，我走了……”
走？你要走去哪？你还会回来吗？凤窈青满腹疑问还未开口，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将他吞没其中。
这是，代价。
“咚、咚、咚、咚……”急促的鼓点声响起，整个城镇的人不明所以，忽然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冲人群大喊道：“快！跑——”
今夜临江城，鸣警鼓响了十七声，以往遇到过最强大的外敌，也不过响了三声。
十七声，意味着什么？
凤窈青踩着刹雪跃上城墙鼓楼，今夜值守的官兵不见了，人还在这里，在鼓楼的每一寸地方，墙上、地上，只是再也无人能将他辨认出来。
鼓响十七声后戛然而止，不是因为守卫看到的东西要用十七声鼓声来衡量，而是他生命结束前，只来得及敲十七下。
她捡起地上那截敲烂一头的木棍，看了看没什么发现，便放了回去。
余光处，腰间玉牌一闪一闪亮个不停，想必外界也收到临江城遇难的消息了。
她点开一看，铺天盖地的讯息蹦出来——北疆雪域沦陷、西海净地沦陷、石陀城陷落、湛下城失守……
一个个城池的名字出现在玉牌上，由黑转灰，接着底下出现一条红色醒目的急讯：妫蛇族进攻仙门，一夜之间连破三宗，圣天门被毁，渊仇尊者弃宗出逃……
“妫敏，你到底要干什么？”
凤窈青独自走在街上，昨日繁华热闹的街道，如今破败不堪，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气味，花灯诗帛掉在地上被践踏得不成样子，馄饨摊支起的锅里还有余温。
她不过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妫敏不见了，青锋铃和龙息也被他带走，刹雪剑被他困在房间一角，满城的人不知去向。
现在各路消息都将矛头指向妫敏，玉牌上冒出来一堆“现场怪”，都说自己亲眼看见妫敏勾结魔族，屠杀百姓。
可她不信，关于他是个怎样的人，无论外界怎么评说，她只信自己看到的。
临江城外，丘壁山。
黑色荆棘从烂泥中钻出，试图往光滑的石壁上攀爬，几次尝试下来都以失败告终，只能巴巴看着山上蠕动的“活肉”垂涎欲滴。
就在山上的人以为自己终于安全时，那些荆棘居然聚在一起，像生了灵智般架在一起，一层叠着一层往上攀。
“快往上爬！别停下！”白衣修士连忙提醒身边的同伴。
“我要撑不住了！”
他们将临江城存活的百姓送到山顶后，便在山底下拦击这些黑荆棘，可这些东西压根杀不死，而且被它们划伤的伤口无法愈合。
已经有好几名修士死在它们手上了，如果再没有援兵来，他们迟早也会死在这里！
“我真的，真的不行了……”同伴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失血过多造成的头晕目眩，让他几乎无法抓住岩石，偏偏这时候手掌又开始冒冷汗，只见他身形一晃，在一阵惊呼中掉下山去。
“咚！”
眼看他就要被荆棘刺个对穿，一根大腿粗的木桩应声插入石壁，将他稳稳接住。
木桩射来的方向，有一人踏着硝烟自临江城而来，那人身段窈窕，三千青丝利落挽起，衣袂如刀如锋在风中翻飞，手中利剑折射出雪亮华光。
“你们看，是援兵！”
“怎么只来了一个？”
白衣修士心觉不对，一眼认出那人手中的剑，“刹雪剑……大家小心，是凤窈青！”
“大师姐？大师姐来救我们了？”小六儿完全没听出白衣修士语气中急迫的警惕感，作为被凤窈青从龙潭虎穴里捞出来n次的废物点心，他下意识就喊出了这么一句话，直戳众人雷点。
独眼刀修一听，隔着山壁对小六儿狠狠啐了一口，怒道：“屁！别忘了是谁勾结魅魔庞舞在玉礁城大开杀戒？说不定这次临江城遭难，你大师姐就是祸首！”
“你说谁祸首？你弟弟还在下面挂着呢，要不是我大师姐他早死了！”小六儿梗着脖子对独眼开呛。
和小六儿同出一师的阮香玉看不惯他一口一个大师姐，出言抱怨道：“小六儿你胡说什么！她才不是我们师姐，这种人怎么配当师姐？”
“阮香玉你怎么也？！哼，她不配难道你就配吗？刚才是谁为了抢先过桥，差点把我挤下去？”
“看看，这就开始狗咬狗了，什么名门正宗哈哈哈哈，不过如此！”
独眼的大声讥笑，引起白衣修士不满，“都安静点，你们看那边。”
“咦？她在那瞎比划什么？”
众人看着凤窈青持剑在地上勾勾画画，都感到不解。
“大师姐一定是在想办法救我们！”小六儿胸有成竹地说道。
“她别害我们就不错了！”
阮香玉话音落下，石壁上的黑荆棘忽然发了狂似的往上窜，他们只好忍痛拖着伤员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