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母亲的最后一课
母亲？
这真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
“没有，也没那个必要。”洛羽冷淡道。
王婉柔指尖掐着烟，双臂环抱长腿：“是啊，从来就不需要理解。”
“五年来我只是在一个劲地压榨你，除此之外没有尽到一点母亲的责任。”
洛羽平静地问道：“后悔了？”
王婉柔大笑道：“没有！哪怕是再让我选一次我也会这么选择！”
“不杀你？开什么玩笑？让你分我的食物和工资吗？”
“你不会以为我会乞求你的原谅吧？不！从来就不需要救赎和原谅，要是我杀了你能活下来我绝对会对我的亲生儿子动刀！”
思维植入下她是无法说假话的，这一切都是肺腑之言。
洛羽听到这翻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对母子这辈子都没笑地这么开心过，这一刻所有的苦恼和忧愁都消失不见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随洛风，没想到啊，我的性格竟然是随你。”洛羽笑完后感慨道。
为利益而活，为了自己而活，一切的行动动机都是为了自己。
洛羽和王婉柔的血液里都是枭雄的基因。
如果她和洛羽一样觉醒的话，联邦的超凡者必然有她的一席之地。
“听你这么说我也才明白过来，你和我是一类人。”王婉柔微笑道。
洛羽摆了摆手：“算了吧，我做的一切虽然都是为了自己，但在我眼里还有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洛羽要是女性不会作践自己的身体。
“哼，那就是升级版呗。”王婉柔不屑地说道。
这对母子从根上还是一类人，不过洛羽更高级点。
“话说你就没个朋友什么的？我可不会帮你收尸。”洛羽说道。
两人仅仅是血缘和户口上是母子，真正的关系是有点像熟悉点的陌生人，让洛羽收尸是不可能的。
说不是母子关系那就不是。
“以前是有的，不过有段时间没联系了，”王婉柔想了想，“她有一个爱她的老公，好像是在一个夜总会当清洁工，算算时间他们的孩子也应该出生了。”
她没说要让这位朋友收尸，正如她的想法，人死了就是死了，没必要再有下文。
“我很羡慕他们之间的爱情，平平淡淡，真好。”王婉柔目光放空，下意识地说道。
“您老人家不是给我找了不少后爹吗？”
王婉柔撇了撇嘴：“那些男人是我的提款机，还爱情，拉倒吧。”
这个连自己亲儿子都下得去手的小女孩也曾经向往过爱情。
“洛羽，以后要是见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可不要慢慢吞吞的，要是值得，哪怕是杀掉全联邦的人都不要犹豫。”王婉柔提醒道。
爱情这种东西真的很重要吗？
连她这种女人都会向往。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向往的？无聊。”洛羽说道。
一个在荒野上生活了五年的少年，对洛羽来说这种事情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这可不无聊，人一生中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容易的，这个垃圾的世界里能携手走到白头更是不易。”
这句话很对，但被其他人听到会感觉很奇怪，王婉柔这个职业的也会向往爱情吗？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的追求不是这个、”
他的追求可是传说中的那个境界，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情放弃？
“真是呆木头，以后不会有女孩喜欢你吧？”王婉柔嘲笑道。
今天的王婉柔洛羽从来没有见过，性格差距太大了，他甚至一度以为这是别人假扮的。
不过仔细一想，他好像没有真正意义上认识过这个母亲，和她的对话也只是与钱有关。
个别时期洛羽回家连着三四天都不会跟她说话，直到洛羽再次去荒野。
谈话又陷入了瓶颈，俩人又没有话题了。
“荒野上好玩吗？”王婉柔忽然问道。
“还行，我实力摆在那里，过得还不错。”洛羽回答道。
“哎？真好啊。”
话语间，王婉柔满眼的羡慕和向往。
“咳咳。”
她轻咳了两声，嘴里吐出一口血。
病情没有得到治疗，又被人打了一顿，身体情况到了一个低值。
“你给我钱而不是第一时间报仇是把我当成护盾了吧？”王婉柔问道。
“亲生母亲当护盾，谁都会上当吧？”洛羽反问道。
一个每次回城都带给亲妈钱，这种孩子每个人见了都会觉得他是个孝顺的人。
“厉害，而且你也的确成功了。”王婉柔把血擦在了衣服上，“前几天有几个人来找我，和我问了不少和你有关的事，结果就是无论他们问什么我都不知道。”
“他们自然不信，就对我拳打脚踢的，没多久前刚把我放出来。”
宋氏不止找了王婉柔，还找了洛风，结论是这两人对洛羽干的事情毫不知情。
宋氏高层猜到洛羽不在意父母，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就把两人带走了一段时间。
还让他们见了一面，不过二人彼此间什么都没说。
此事过后，洛风没有再打洛羽的注意，牵扯到了宋氏再对洛羽动手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洛毅的器官就只能等下三区的某个倒霉蛋了。
“你即使是超凡者也和我一样。”王婉柔说道，“我们这类人渣都不配得到别的爱。”
“可惜，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就算坏事做尽也会善终，而有些人一生行善却不得好死。”
很黑暗，很现实。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过是安慰人的童话，世界上更多的是胜者为王。
他们这类人向勇攀高峰却又渴望着陪伴。
洛羽为了一次行动可以对无辜人动刀，王婉柔为了活下去也能挥刀向自己的孩子。
还有更多的人，李玄木、秦小绵等等。
他们在世人看不到的阴影世界争夺着、博弈着，对抗着，无论善恶，无论对错，无论生死。
唯一的目的就是爬向更高处，即使踩着苍生的骨骸。
世人无法接受他们的行为，那是藐视人类建立起的秩序与道德。
三观扭曲吗？道德崩坏吗？行为恶心吗？
人类文明将世界上的原初之恶藏在了阴影里，他们只能看着光明的世界。
这没有问题，维护道德与正确三观的人必然是正确的。
只是，千万别觉得那是真正的世界。
一定要记住，要记住那个存在于文明下的野蛮世界，它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影响着人类。
“我这辈子很孤独，这是我们的宿命，这条名为生命的旅途上，我们这类人是最孤独的。”王婉柔叹息道。
孤独，一个贯穿人类历史的命题，直到今日依旧无法解决。
越是特别的人越是孤独，他们找不到同类，找不到路上的旅伴，直到老死都不清楚这辈子有什么意义。
“所以说，尽可能找个女朋友吧，不然某人就只能孤独终老咯。”
声音里尽是些幸灾乐祸，没有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祝福。
我孤独吗？
洛羽不由得思考起来。
他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自己成为超凡者后一直在为更高更强的境界努力，好像这是他活下去意义那般。
他有江枫，有老神棍，他还是超凡者，虽然父母不爱他，但他的生活好像没那么差。
他向来不是那种卖惨的人，他也不觉得自己很惨。
母亲想杀他，父亲不承认他，这些是就很惨吗？
张静静两三天的时间就失去了一切就不惨吗？
一个刚出的生命失去了父亲就不惨吗？
对洛羽这种底线极低的人，对这种掠夺无辜者性命的人来讲，要是说自己惨，那第一个觉得恶心的人绝对是他自己。
他可以惟利是图，可以不择手段，但他就是不会用悲惨的童年掩盖自己的恶，这是对他的侮辱。
任何枭雄都不会给自己的残暴在心理上找理由，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任何的辩解，任何的原谅，对这类人而言都是最大的侮辱。
如王婉柔所言：从来就不需要救赎，从来就不需要理解。
他们聊了很多。
有些是洛羽小时候的趣事，那时候王婉柔还没有对他动手。
说她自己不会带孩子，有一次让洛羽摔到地上一夜。
还又一次是洛羽喝奶不小心呛到，她就这么看着也不去拍一下后背。
再或者是王婉柔生下孩子后很长时间没工资，最后连洛羽的奶粉都是从垃圾箱里翻出来的。
聊完这些，他们说了点关于这几年的事。
这些年王婉柔通过一些手段在下三区打通了不少路子，她也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不会再年轻，提前为未来做打算。
而洛羽也说了点在荒野上的见闻，听到这些故事，王婉柔眼中的羡慕之色愈演愈烈。
“依我看，那个叫秦小绵的姑娘就不错，有脑子还有颜值。”
洛羽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觉得她和合适？我们可是敌人。”
王婉柔微笑道：“因为那个孩子那么年轻就如此厉害，跟你还挺般配的。”
“就是心眼太多的女孩不讨男人喜欢，说不定未来你会栽在她手上。”
这是王婉柔这行业的经验，对于男人的认识，她向来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不然也不会在生完洛羽后还能做这个。
王婉柔吸完最后一口烟，想在吸一口却发现只剩下烟把了。
“就到这里吧，你来和我要钱，说明以后不打算在回来了吧？”
洛羽点了点头：“我要出去看看，那里有更多值得我去追求的东西。”
王婉柔伸了个懒腰，柔弱无骨的身躯妩媚至极，不像是这个年纪女人拥有的。
“那就……再会了，我的好儿子。”
就是她没杀我之前也没称呼我是她的孩子吧？
洛羽起身走出小巷，在他就要踏出去时，王婉柔又叫住了他。
“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不是作为一个母亲。”
洛羽顿住了，他沉默许久，回头道：“和我是一类人，都是人渣。”
王婉柔温柔一笑：“谢谢夸奖。”
洛羽走了，不会在回来了，不会再来见这个女人了。
王婉柔看着天空愣愣出神，她伸出手想要触摸天空，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最后她放弃了。
“同类人吗？嗯……这个答案，似乎还不错？”
火花亮起，血花绽放。
将少女儿时的梦永远葬在了赤色花海。
……
越野车驶出d城，江枫打开黑色皮箱，里面是一只黑色手套。
“收容物t-171剑锋手套，戴上后手指如剑锋，指尖的剑气可削石断玉，这玩意为什么不是一对？”
手套就一只算什么？
“别得寸进尺了，它和普通手套样子差不多，用好了完全能做一件大杀器使用。”
出其不意的招式最是致命。
效果单一却很有效，很适合洛羽这种玩阴险招式的人。
洛羽从反光镜看向身后那座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
几十米的城墙就是离开了一段距离依旧很震撼。
而且上面还有一道道划痕，像是经历了一场场大战。
每一座城都有城墙，他们的样子和d城一模一样，但它们的来历却不清楚了。
这面墙当年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建立，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让联邦高层不愿拆掉它扩展住房面积。
如今网络上也没有具体答案。
唯一能确定的是，它的年龄比联邦的岁数还要大。
夕阳下，洛羽和江枫同车而行。
离开了这座城，离开了母亲，洛羽本应该没有感觉才对。
可现在，在江枫的陪伴下他却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世界转动，唯独自己排除在外的感觉很不好。
想了很久，他想通了。
这就是王婉柔告诉他的情感——孤独。
秋风过境，万籁无声，唯独一辆汽车奔驰在荒野上。
打开车窗将臂膀探出，微风抚摸着洛羽的身体。
日月做父母，大地做床被，风做老师，植物为友。
孤独的旅者在这条孤独的路上孤独地前行着。
第一卷：孤独的旅者 全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