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君臣
次日早朝前,沈皇后正伺候天庆帝更衣。给他戴上朝珠整理妥帖后,听到他问:“护送阿桑回来的那个承家小子,你还有印象不。”
沈皇后十分不优雅的微翻了个白眼:“真当臣妾老糊涂了不成?那不是承德那个老匹夫的嫡长子吗?”
天庆帝牵住沈皇后的手,拉她一并坐下骂道:“前年,朕就私下传信给那个老东西让他回京来颐养天年,没事就跟朕下下棋逗逗鸟。你都不知道那个老东西多过分!四十多的人了,愣是训了朕整整五页纸!”
他抚额诉苦:“那个老东西说朕不务正业,和少时一样不着四六!不想如何开疆拓土,而是要勾搭他耽于享乐。差点没气死朕。”
“还不是您一手给他惯成这样。”沈皇后拍了拍天庆帝的手:“还好这是私信,陛下看完便烧。不然落入有心之人手中,定参他一本罔顾伦常。”
“朕这皇位能坐稳,他功不可没。那会蛮夷未定,先皇已年老体弱。派朕出征平定叛军,满朝武将,无一人肯出言。他们都觉得朕赢不了。
他那时已经做了京郊大营骑射营的都尉,满朝大臣寂静无声,只有他站出请旨,甘愿做朕的副将。”
天庆帝拉着沈皇后的手回忆着:“那会儿,父皇刚将你赐婚给朕,没几日朕便要领兵出征。你那么端庄的一个人,也托兄长,求承德偷偷带了一封信给朕。
朕还记得信封里还夹着一个装着平安符荷包。”
沈皇后笑道:“那会臣妾手艺不精,荷包绣的难看。待陛下平定蛮夷回京,大婚之后,才知道您日日佩在身上的那个荷包是承德那个死小子帮我改的。”
天庆帝听完也是一笑:“那个老匹夫!我那时后院连个通房都没有,婚后你见我十分宝贝那个荷包,觉得我养了外室,还冷待了我几日。
我百口莫辩,一气之下将它扔出,掉出那张褪了色的护身符,你才得知这是你所赠。”
那时的沈锦瑟还是安王妃,她捡起荷包,怎么也认不出这是自己何时绣的。
最后还是安王逮着承德逼问之下才得知,他出征前偷偷学了好几日,才将安王妃绣的糊成一片的‘祥云’改的能看些。
当时谁也不知那一仗得打几年,好不容易有个姑娘死心塌地看上了安王,沈家兄长央承德送信,一时不察将那荷包掉出。承德见那姑娘绣活实在不好,唯恐安王推了这门亲事。
一心为兄弟着想的承德,堂堂拎刀长大的汉子,屈辱的拿起了绣花针。
可以说帝后的缘份,是他一针一线把月老红线缝死的。帝后承他多年不求回报的照拂之情,与他一向私交甚笃,不论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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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驻守燕云多年,天庆帝不是第一次让他上折子告老回京安享几年富贵日子。
他戎马一生,为国为民。同天庆帝从小一起长大。深知自己手握重兵是朝中大臣的掌中钉肉中刺。
一生留在边疆,京中才能安定。才能让天庆帝高枕无忧。
所以他甘愿带着妻儿在燕云那等凄苦之地度日,一守就是二十多年。
前些年是朝中无人可托付兵权。大言不惭的说一句,除承德外,那六十万重军交给谁,天庆帝都睡不安稳。
他只信承德。
若在荒野之中给承德一柄匕首,他想的永远不会是如何孤身逃走,而是想能猎一头什么野物,与天庆帝同食。
所谓情逾手足的袍泽兄弟,就是如此。
这两年时无沧领兵以来,大小战役几无败绩。天庆帝又开始隔三差五传信撺掇承德告老回京,然后把时无沧扔到燕云领兵,省得他在军营上蹿下跳的碍眼。
承德可能是被三天两头的撺掇书信整的无计可施,借着三公主册封的由头,把嫡长子遣回京,送给天庆帝解闷儿玩。
这些年燕云建设的初露繁荣的苗头,承德哪怕有心告老,也得让天庆帝挑个靠谱的人来接替。
多年心血,终于在黄沙之地生根发芽,眼看着燕云百姓日子要好过起来,万一派来一个莽夫,便一切都付诸东流了。
他并非不知朝中有人弹劾他拥兵自重,所以这次遣承轻尘入京,其一是为替父述职,其二为嫡公主献礼,其三,则是入京为质。
天庆帝绝不会拿承轻尘当质子来牵制他,二人多年情分,互相都信得过。
借着质子之名,天庆帝可以查出朝中那些与皇子勾连野心勃勃谋夺皇位的佞臣,承德在燕云也能放的开手脚,尽快的完善通商的事宜。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燕云便可焕然一新,再无饿殍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