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工分
白县令听完闵右之的话，隔日便去亲自赶走了一个不愿意出工却要吃饭的青年，一时间山神庙的灾民们人人自危，想去下一个地方混吃等死，但又不知道别的地方的状况，要留在华亭县，但白县令明显是变了心态，想和之前一样摆烂明显不行，只得乖乖喝完每天的粥，冒着雨扛起木头，拉起石头，自行建设家园。
华亭县的灾民不多，城里不少百姓都逃荒去了，所以外城的建设入手明显不够，城外的地势也不够宽，白县令便想着把城外的灾民挪到外城的区域来修建，而后就在华亭落户，分地分屋。
但他想归想，却没有直接实施，而是又来找闵右之讨主意。
闵右之已经提点过他一回，便不在乎再帮他一次，想了想，提出了两个字：工分
“工分？”白县令一头雾水：“这是何物？”
闵右之老神在在：“所谓工分，便是做工挣来的分数，要给房给地，就不能白给，否则和那富户有什么区别，但现在城外的灾民都没有银子，便只能做工来抵，可是灾民众多，若有那偷奸耍滑的，到最后也一样分了房和地，岂不是对旁人不公平？”
白县令点头同意：“而且咱们也不能监督到所有人。”
闵右之合掌：“极是，所以咱们要给他们计分，谁做了多少分，多少分可以换什么东西，不拘是房和地，另有旁的生活物资，粮食衣物都可以拿工分来换，等攒够工分想要落户的便给落户，若是想返乡的便可以换盘缠返乡。”
白县令听完这话，站起身来在屋子里反复转了好几圈，最后一手为掌，一手做拳敲在一起，问道：“那城内的百姓能不能也一起挣这个工分呢？”
闵右之道：“自然可以，城外的灾民要工分便要帮着建设，城内的百姓要换的物资不多，可以做些煮粥拾柴的活儿，若有百姓有一技傍身并有用处的，也可以酌情多给一些工分，这样一来，华亭县的建设便不用白大人事事亲力亲为了。
不过工分此举只能一时过渡，不能一直沿用，等水灾过去，到了季节把粮种发下，等到百姓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便要免除工分，否则百姓们就没法子过自己的小日子了，朝廷也不能管他们一辈子不是？”何况还要百姓交税呢。
后面半句闵右之没有说出来，但白县令可以听明白，他只是太过善良，导致有时候会被百姓可怜的模样迷惑，就是现在俗称的“圣母”。
不过现在闵右之已经把他点透，又给了他一个方向，当下他便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匆匆和闵右之告辞，回到房里细化关于工分的一系列规则。
闵右之笑着摇摇头，熄灯睡觉，说来也怪，到了华亭以后，尽管条件艰苦，但看着白县令风风火火的为了百姓忙碌，发觉不是所有官员都是一心只想着敛财和党位之争，还有官员和顾师兄一样，三天两头想着下乡去为百姓谋出路，便感觉十分安心，再加上白日里也十分忙碌，到了夜里也没那么多要操心的事儿，这样硬的床板竟然一夜睡得比一夜香。
所以这几日下来，尽管小闵同志的伙食比之常州府还要差一些，但两腮竟然神奇的恢复了红润，气色也好了不少。
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七天，飓风过后，雨势一天比一天小，闵右之早早把船老大叫来问过，船老大说虽然雨小了，但还是不能冒险出发，闵右之这几天都住了下来，也不差再等等，便一直等到了第七日，雨过天晴。
这次不等闵右之召唤，船老大自己过来了，他知道闵右之着急，现在飓风已退，天也晴了，虽然还是有些冒险，但也可以出发了。
闵右之大喜，连忙去寻王庆商议，王庆自然没有异议，在华亭留下了三千斤粮食和一万白银作为基建基金所用，在白县令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船队缓缓驶离华亭县码头。
雨过天青，天空碧蓝如洗，闵右之站在甲板上看着远方，驶离常州府的时候船只就已经入海，所以现在闵右之的眼前是几只海鸟飞过，脚下是瓦蓝的海水拍打着船舷，激起一浪一浪的白色浪花，阳光映照下的海水波光粼粼，偶有小鱼出来透气，跳跃出海面又落下去。
闵右之前世今生加在一起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海，当下只觉得心境都打开了许多，暂时将所有的烦恼都抛到脑后，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展开双臂迎风站立。
若是顾师兄在此……
这个想法一出，惊得闵右之眉头一跳，怎么会突然想到他？
随即她马上摇了摇头，想是他曾写信描绘过海边的场景的原因吧……
说来也怪，顾怀行从前进京之时回信不过寥寥数字，后头到了番禺再来信竟然一次比一次话多，引得她也忍不住把自己的琐事事无巨细的写给顾怀行。
真是……奇怪的感觉……
“闵大人！咱们晚上和厨房商量一下把这鱼做了行吗？”一个年轻的侍卫打断闵右之的思绪，手上举着一条漂亮的海鱼喊道。
这几日天气好，船行得也顺畅，底下的几个船员闲暇时带着年轻的侍卫一起支起鱼竿开始了海钓，侍卫们都是头一次出海，乍然看见这么好看的鱼，哪里有不尝尝的理儿，按说这鱼要做直接和厨下递点银子知会一声就是，但他们看闵右之一路忙碌过来，又心事重重的站在甲板上，便想着也给闵右之送一碗，这才有此一问。
闵右之逆着光眯眼去看那条漂亮的海鱼，哪里不知道这小子心中所想，挥手道：“自去便是，厨下的银子本大人给你们出了！”
年轻的侍卫们发出一阵欢呼，随后纷纷谢过闵右之，一片茫茫大海里，闵右之所在的船上头一次展现出了活跃的氛围。
却不知三百多里的钱塘江边，一行黑衣人早早蛰伏，犹如暗夜里的蜘蛛织起一张大网，只等闵右之这只蝴蝶一头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