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考
叶辞丝毫不怵，甚至还有心思把眼镜仔细包好收进眼镜盒里，眼睛盒关上发出啪嗒一声，接着他趴在桌上就入睡了。
行云流水一套动作，仿佛他睡的不是考试桌是自家床。
这人也太嚣张了吧？
俞音一脸懵逼地抬起头，恰好吴媛正看向这边，俞音看见她逐渐拧起眉毛，缓缓放下了手里的书，接着站起身蹬着高跟鞋走下了讲台。
要完。
俞音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十分做作地咳嗽了两声。可惜叶辞没醒，反而是吴媛瞪了过来：“管你自己。”
行吧。俞音立刻低下头装模作样地看卷子，竖着耳朵准备听叶辞吃瘪。
吴媛停在叶辞桌前，抱着胳膊给了他几秒钟补救的机会，接着伸出一只手，用打死人的力道在叶辞桌上“咚咚”拍了两巴掌。
整个教室都被吓了一跳，不少人探头来看，吴媛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认真考试”，说罢继续盯着叶辞。
这下叶辞不醒是不可能了。
他撑起身子抹了把脸，重新戴上眼睛和吴媛对视，表情看起来还带着点儿被吵到的不爽。可能是自行消化了一下，他说话的语气还算正常：“老师。”
吴媛“呵”了声，拖着调子说：“睡觉呢？”
叶辞点头：“嗯。”
草。
教室里明显有不少同学在偷听，有人没憋住笑出了声。俞音装作沉思的样子用手抵着唇角，在心里说这味儿对了，果然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这么气人。
吴媛被噎了一下，怒气值肉眼可见地上涨：“我刚才有没有说过要打起精神专心考试？！”
叶辞居然还敢顶嘴：“我写完了。”
俞音觉得他休学以前肯定没遇见过吴媛这样的老师。没吃过苦，胆子特别肥。
“写完了！”吴媛果然怒不可遏，“写完了就能睡觉了？你在考试知不知道？写完了就检查！就补充！你们这群理科生，一个个就觉得语文无所谓是不是？跑我语文考试来补觉是不是？想得美！”
她指着叶辞说：“新来的是吧？不管以前如何，现在在我班上，语文考试一律不许睡觉！你做题快是吧？考试没事做想睡觉是吧？真有本事就考数学的时候睡！考理综的时候睡！我保证一句话也不拦你！”
木槿的理科试卷一向是变态难度，能做完都不容易，更别提像数学这东西通常还得检查。吴媛说得很放心。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放错心了。
叶辞打着精神撑了一场语文考试，到数学的时候大概是想把缺的觉给补回来，距离考试结束还有足足四十分钟，他已经再一次摘下了眼镜。
他们的位置在教室最后排最角落的地方，前排的同学看不见，但他同桌的俞音看见了，讲台上的吴媛也看见了。
吴媛：“……”
十二点半整，数学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打响。吴媛度过了有史以来最窝火的一场监考，气得肝疼，抱着两大叠答卷纸头也不回地走了。
余下的同学也都饿得不成样子，简单收拾了书桌，便三三两两朝食堂去。
俞音坐在后门口，等着去上厕所的周豪逸和江文墨回来。满教室的同学从他身后鱼贯而出，他明显感受到不少人在经过叶辞的时候放慢了脚步，看过来的目光或试探或敬佩，都想看看这位敢在语文考试当场和吴媛怼起来的勇士现在怎么样了。
好在叶辞考数学的时候睡得还算低调，发现的人不多，不然能被供起来参拜。
俞音其实也挺好奇的。抛开“睡了四十分钟数学还能考多少分”这个问题不谈，他现在已经否定了叶辞夜不归宿是在深夜自习的可能性，毕竟哪有卷王考试考到一半能睡成这样。但既然如此，他晚上干嘛要这么晚才回寝室呢？
难道真的是不想跟他们一起待着么？更不想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不过好奇归好奇，打死他俞音也不会主动开口问。
另一边，叶辞对这些探寻毫无反应，顾自把问卷仔细对折好收进文件袋，又抽了张纸巾出来擦桌子，表情漠然，也不知是没感受到还是懒得理会。
这时周豪逸和江文墨终于回来了。周豪逸甩着手上的水珠，逆着人流挤到教室后门口喊俞音：“俞哥！走吧？”
俞音回过神，抓起饭卡应道：“来了。”
楼道里堵满了学生，排着长队缓缓向下移动。俞音他们走得晚，几乎缀在了队伍最末尾，耳边对话声嗡嗡响，全在讨论上午的考试。
如果说语文考试不到出成绩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考的怎么样，数学就不同了，出考场的瞬间大局已定，凉没凉一清二楚。
此刻楼道里哀嚎声此起彼伏。前面几个女生在说选择题最后一题的答案，周豪逸闲不住，探头跟她们聊了几句，又转回来播报：“草，第十题选b？我画了半天怎么觉得是d呢？你们选啥？”
江文墨摇了摇头，脸有点红：“我时间来不及了，随便猜了一个。你问俞哥吧。”
俞音拍拍周豪逸的肩，同情地说：“b。”
“怎么可能？！”周豪逸哀嚎一声，“完蛋了，这逼卷子大题这么难，我还就指望选填多拿点分来着！为什么不是d啊？？”
俞音语气十分欠揍：“你画错了呗。”
说完不等周豪逸反应，俞音笑着往右边躲开，周豪逸咬牙切齿地作势挥起拳头，正在这时头顶上方又传来喊声：“俞哥——”
“啊？”
俞音应声仰起脸，与此同时踩在楼梯边缘的脚滑了一下，他心里一惊，整个人登时向后倒去。
他右手下意识地想去扶墙却没够着，本能地在空中乱挥了一把，终于在彻底失去平衡之前被人抓住了手腕，避免了一次社死现场。
俞音松了口气，心脏缓缓地落回肚子里。
扶他的人力气很大，小少爷细皮嫩肉娇贵得不行，右手腕上又戴着一串红色手绳，被人抓着的感觉有点疼。于是他挣了挣指尖，反手握住身后那个人的手，借着对方的力气重新站稳，这才转头道谢：“谢——”
话没能说完，俞音张着嘴愣在原地。
叶辞表情依旧淡淡的，眼睫半垂着，没有和他对视。他说：“不用。”
俞音：“……”
这什么孽缘？？？
他俞音，在木槿两年里行得正站得直，走楼梯一向稳稳当当；出生十七年半更是衣冠楚楚，从来没有忘拉裤子拉链。现在认识叶辞才短短两天，想想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什么形象吧——俨然一个废物流氓。
俞音脸色异彩纷呈，接着就感受到手心里温热的触觉开始缓缓抽离，这才想起他们现在的姿势。俞音触电一般缩回了手，叶辞也往后撤开，把他们之间的距离重新拉远。
更过分的是，这人还不紧不慢地从裤袋里掏出一小包纸巾，低头擦起了手。
……
嫌弃谁呢？？？
空气凝固了几秒，刚才在俞音楼上喊他的罪魁祸首终于穿越人群挤过来了。
谷遥对发生的事毫无察觉，要去吃饭手里居然还捏了半张草稿纸，嘴上俞哥长俞哥短：“俞哥啊，解几大题最后算出来是这个么？我式子都写好了，结果没来得及算完就交卷了，刚补完，就差五分钟，操。”
俞音不自然地甩着手，敷衍地扫了一眼他草稿纸上的算式：“是这个。”
谷遥一阵捶胸顿足，周豪逸干笑一声：“别说，你好歹还有式子，我们连思路都没呢。”
“好什么呀，这卷子出得这么变态，我数列和导数第二问都不会做，编都编不出来，少说得扣二十分。”谷遥说着又转向俞音，“俞哥你会做么？”
“有点卡，数列答案不确定，导数最后没证完。”
回完话他忽然想起来叶辞还在他身后呢，鬼使神差地补了句：“不过我这两块一向比较弱，其他题应该不会错。”
谷遥羡慕地叫了几声，连周豪逸都想踹他一脚：“这话告诉我干嘛？！”
“差距么。”俞音随口说，接着又记起叶辞睡的那四十分钟。
如果是做完了才睡的，那这个差距……
正好到了二楼楼梯拐角处，俞音莫名想知道叶辞现在的表情，于是借着转弯的机会飞速朝身后扫了一眼，却见右后方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欸？
俞音一懵，忍不住扭头去找，真的没人。谷遥眼神很灵，见他东张西望，主动道：“你找叶辞吗？他在三楼的地方拐去行政楼了。”
木槿的教学区整体是个四合院的形状，高一、高二、高三分属三幢楼构成三面，每层楼只有两间教室和一个班主任办公室，方便老师管班。四合院的另一面则是教师们的办公室和会议室组成的行政楼，楼与楼之间相互连通，只不过这个点正常人下楼都是去吃饭，很少有人会去其他地方。
只一瞬间，那种琢磨不透的感觉又浮上来了，叶辞这人又奇怪又神秘，好像刚才留在他手臂上的热度也是假的一样。
俞音“噢”了声收回视线：“没找他，我在想楼道里的画怎么挪了位置。”
谷遥纳闷地往墙上看了一圈儿，也没看出哪副画被动了。再回神的时候俞音他们已经走出了几步远，连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