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易安府上拜先生
两队人到达李府时,门口已经大开,李府的管家候在门外相迎,而李清照也等在影壁旁的月亮门里边了。
走过李清照身边时,孙姝娘行了一个万福,特意多望了她几眼,还对了一下眼神。
有些女人,真的是天生的不老女神,孙姝娘心中吐槽道,只见已是古稀之年的李清照微微有些富态,鹤发丛生,梳妆得很是精致,脸上甚是光洁,没有太多的折皱瘢痕,配上绯色的细绸衫裙,能想见得到年轻时的美丽和气质。
孙姝娘心里念叨着,如果有机会能和李清照亲近,一定要尽早帮她兑换一组同某堂一洗黑,让她再青春几分。
而李清照也留意到这个胆大的小姑娘,朝她微微一笑,回了一下福礼:
“好贤淑的小娘,可是经理的女公子”。
孙综在旁边道:“正是孙某的二女,易安先生谬赞了”。
“孙二小娘子里边请”。
孙姝娘听了,一边往里走,一边难过,现在是孙二小娘子,要是以后婚嫁了,岂不是就变成了孙二娘了,呸呸呸,老娘不嫁了,一辈子是小娘子。
李清照固然文采斐然,却是半生甜蜜,半生凄苦,支撑她信念的,只是想把夫妻俩的金石录修撰完善而已。
嫁了一个琴瑟相和的如意郎君赵明诚,他却又身体有恙,一生未有子嗣所出。
夫君是个文人,到了危难之时临阵逃脱,懦弱之至,让豪情大气的李清照写了一首五言夏日绝句,属实气恼之下带着讥讽。
四十六岁历经丧夫之痛,过了两年再嫁,遇到的却是一个骗子,不但馋她的身子,还馋她的资财收藏,以众人鄙视的公堂休夫而匆匆收场,平白让礼教卫士们轻看了好多年。
不过这时的李清照神色还好,笑意盈盈,看来多年前的往事也是想开了,不愧是千年一出的霸气一姐。
传言说李清照的三大爱好,喝酒、抽烟、烫头发,哦,错了,那是于大爷的爱好,李清照的三大爱好是喝酒、打马、看帅哥,可见是性格率真、心胸开阔的,长寿如斯倒也有迹可循。
李家正屋客厅的偏房已经收拾出了一间女眷室,李清照则陪着男客人们在客厅里就座。
至于孙逊,时而跑到客厅,立在爹爹身后听着大人们的谈天说地,品评诗文,时而跑回女眷室,与娘亲和姐姐们说说所思所想。
客厅里的话题转到了孩子身上,孙综叫过了孙逊,让他站在中间背诵功课,众人也出言考究了一下孙逊的四书五经,在他这个年龄里算是学有所得了,不吝夸赞了一番。
然后是叫出了孙婉娘,站在爹爹身旁拿出自己的诗词习作给易安居士点评。
李清照浏览了一下传给众人,挑出来两首好的,就着诗词的意境和遣词指点了几处,却也是一时佳作了。
李清照就着话题询问孙婉娘:
“我已垂垂老矣,不知还有多少时日,一生所学都没有传人,孙家大小娘子可愿意就着邻里随着我学一些?”
孙婉娘看着性情温顺,想法却是出人意料,回道:
“才藻非女子事也”。
李清照有点失望,面子也不好看,场面一时尬住了。
孙综看着不好,赶紧圆了场子:
“好让易安居士知道,我家大女前日里有人说合,是军器监苏启辰朝奉郎的二儿,名苏瑑,正在托人查对生辰八字,恐不便常来府上,让易安居士失望了”。
孙婉娘看着说道自己的婚事,羞涩地跑回女眷室。
陆游也忙着岔开话题:
“易安居士的金石录,可是编撰完成了?”
“有劳务观挂念。数十年来流离奔波,一路上散轶了许多碑文拓片和收藏,只能尽量补齐,金石录已是编撰完全了,后序也拟完了,一生心愿,再无挂念”。
“甚好甚好,易安居士居功甚伟,给后人留下如此大作,无憾矣”。
孙姝娘接着来到了客厅,等众人看向她,却没有拿出诗作,朝着陆游福了一礼,说道:
“奴家往日里得见陆叔叔的一首佳作,是卜算子·咏梅,里面有两句最为心仪的是:‘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奴家有感而发,仿照陆叔叔的词意,也做了一首卜算子·咏梅,还请易安先生和陆叔叔指点”。
说罢,孙姝娘把一曲新的卜算子·咏梅,一字一句地口占了出来: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一词颂罢,众人一时默默无语,都在细细品味,李清照更是让侍女拿来了纸墨,将词句誊写出来。
许久,陆游出言道:
“二姑娘的词让人耳目一新,我远不如矣”。
李清照也点评道:
“务观的词略是消沉自守,二姑娘的词却是激扬向上,更胜一筹”。
范成大也连声说道:“好词”。
孙姝娘压住脸上的自得,心道:当然好词,这是抄袭千古教员的词作,是躺平主义和奉献精神的区别,姐只会暴力打杀,自个可写不出来这等文字。
王炎也说道:
“二姑娘尚是年幼女子,不料却写出这般男子气概的雄伟壮丽之词。经理兄,你可是教育有方呀”。
孙综此时也是懵圈,什么时候教出了这么一个雌雄,我自己都不知道呀。
孙姝娘稍待众人平伏,接着说道:
“易安先生,我最喜先生的夏日绝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可见先生虽是女儿身,却有男儿志”。
“易安先生,我恳请拜先生为师,还请先生收容”。
“爹爹,还请您准许”。
一语石破天惊,众人的目光轮换着看向李清照和孙综,是如何处置。
片刻,李清照打破僵局,起身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孙姝娘,说道:
“这女娃是真心让人喜欢,无论经理兄意下如何,自可决断,我这伴手礼先赠与她,也不枉今日与她的情分”。
陆游及时地补刀,说道:
“经理兄,你家二姑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今日如能成事,当是一段佳话”。
孙综这才定下了决心:
“二姑娘,你且收下先生的厚礼,拜谢则个。等择了吉日,安排好给易安先生的供奉,再行拜师礼吧”。
当下皆大欢喜。
李清照定下了这个关门弟子,喜不自禁,立马安排仆人去石门坊外的酒楼定两桌酒菜饭食过来,要留众人在府上干饭。
酒酣饭饱,李清照也多饮了几杯,却只是微醺,果然不负多年的饮酒嗜好,然后再接再厉,张罗着让众人打几圈马吊牌。
男人们在客厅开了一桌马吊牌,李清照则是在女眷室里让孙家的几个女眷陪着开桌。
孙姝娘没有上桌,乖巧地站在李清照身后闻衣领,一边帮老先生揉捏肩臂,直到四圈下来,看着老人已有倦意了,才提醒大娘让易安居士休息,众人拜辞归去孙府。
越两日,正是吉日,孙家备好了束脩,各自请了数位好友亲朋,齐齐见证了易安居士与孙二姑娘的拜师礼,成为正式的入门弟子,是有众人公认和周知的师门传承的。
范成大也心满意足地吃完甜蜜多汁的大瓜,乐呵呵地赴任徽州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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