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红消影现

    在场的贵妇们一片惊呼，不相信眼前所见的惨状，适才还英姿飒爽、珠玉般的一个人突然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王后庄氏蹙眉叹道：“可惜了，好好的一个人儿，说没就没…不过倒合了我王的心意，实仍泽城之福。”说罢笑看江狄儿，希望能博得夫君开心一笑。

    “死了便有些麻烦。”江狄儿面色如常，择了颗橄榄送入口中，他在揣测其中的厉害：纵然是比武死的，就怕文汝真不知作何他想，自己的儿子前来应招驸马却死在了泽城，很难不把怨气撒在泽城的君臣身上。虽说倒也不怕他，但终归多了一个祸患。

    “陛下，容臣先下去看看再来，这死得有点突兀。” 隼歌儿禀毕，翻身下城，正午的阳光照着他身上的铠甲银花闪闪。他正当壮年，身手矫健，动起来便如一只下山的猛兽呼啸而去，看得江狄儿颔首微笑。

    文牧山尸体已被士兵拖至城下，早有文府的随从趴在尸身旁抢天哭地叫个不停。隼歌儿一把将他拨开，撕去文牧山身上的锦绸衣衫，只见胸前五个梅花印深入皮肉，红里透黑，十分诡异狰狞。“倒像是暗器所伤，梅家竟这等龌龊。” 隼歌儿眉头皱起，起身朝比试场地望去，红白两色烟雾已经变成了一团粉色慢慢消散于空中。他快步冲进人群，场上早已不见了梅冠南的身影，想必为了下一场决斗准备去了。只是他为什么要下此重手？难不成两家人早已结怨在先？梅家趁此杀人报复？

    隼歌儿不由得感到一丝厌恶。

    这时不拉和江寒已经双双入了场，似乎谁都不忙着动手。

    隼歌儿一阵炫晕，这两副少年脸孔既熟悉又陌生，宛若在那个府里打过照面，又好像从来没瞧见过，此情此景便如梦里一般，难不成自己还没四十，已经开始糊涂昏馈了吗。他试着摇了摇头，冰冷的钢盔像马鞍紧紧套在脑袋上。“真是一件蠢货”，他心里骂道。

    江寒朝着不拉微微一笑，揖手说道：“不拉兄台武功超群，还望手下留情。”

    “江兄过奖了，初次交手，我们点到为止，也请江兄手下留情。”

    “那就请吧。”江寒右手一摆，在胸前虚空打出一招,接着两手相博，像是在比拟不拉如何抵挡，好从中找出攻击的破绽。

    不拉紧紧盯着，丝毫不敢怠慢。

    江寒一个箭步欺近身来，抬肘直击，与之前不同，并非用手指戳点。

    不拉微感意外，左踏一步，侧身闪开。江寒已然绕至身后，不拉人不回转，右掌朝江寒打去，他出手快如闪电，顷刻间将速度提高了数倍。江寒只觉胸脯一紧，已被不拉掌背扫中，快得有如凭空出现一般，根本就无法躲开。江寒自己的武功本就以快取胜，却不知快中更有快中手，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却觉不拉手掌一收，力道随之消失于无形。两人都是一愣，思虑片刻，双双脸上一红，神色大为忸怩。

    原来不拉初懂人事，一觉手中软腻，猛然醒起对方乃是女子，怎好打她胸脯，念头浦起，立时收势，心想幸亏得自己见机的快，不然就大大出丑了。不料却见对方脸上已然潮红，羞得他急忙说道：“江…江兄，我…”

    “兄台果然好武功！看掌！”江寒已知他要开口解释，可这不是越说越乱吗，急得她连忙截住他话头，挥拳向他打去再说。不拉身体自然反应，挡了开去。江寒心里一急，倏地击他胸腹，这次不拉一动不动，闷哼一声，结结实实地受了她一拳，被打得弯下腰去。

    场外观众一片惊呼，阿心等人更是急得越“绳”而入。

    “你…你为何不接招？”江寒退后一步愕然说道，提起的右掌停在胸前引而不发。

    “我打了你，很应该让你打回来，有来有往，这才公道。”不拉皱着眉站了起来，吃力说道。他没想到江寒的臂力如此之大，要不是自己先将内功凝于腹间，受力之处又非要穴，这一拳非给她打成重伤不可。

    话虽如此，心里却好受许多。

    殊不知江寒听他这么一说，脸上更红了，知道自己女子的身份已被他识破了，早知道里面多穿件薄甲护身才是。

    “真蠢！”不知内理的阿言指着不拉骂道。

    “这让来让去的有啥好看的。”观众中更有人不满。

    “是啊，那有这样比武的，不行、不行!”众人跟着起哄。

    “公子哥，我说你要是打不过人家就下来，快点打完我们要喝酒吃肉了。”一个仿佛害了痨病的人嘲笑江寒说道。

    江寒白了那人一眼，转头对不拉说道：“兄台瞧我是什么人？执意让我就是看不起我。”说罢跨前一步，疾点不拉身上七处大穴。几乎同一时间，不拉体内“驯云心法”应念而生，手掌翻飞，只听噼哩啪啦七声响过，江寒每一指不是点在不拉的手背就是手心，有如投石落井般丝毫不爽。

    江寒骤然收手，头一歪，长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笑道：“兄台真是我的克星，小弟服了。”说完嘴唇一嘟，朝慕云轩墙头上灿然一笑，飞身离开了现场。

    “阿不拉胜！”宦官喊道。

    “阿不拉胜，阿不拉胜！”场外的观众高呼。

    “因文牧山公子伤重而亡，依据规矩，梅冠南公子，阿不拉，江寒分别进入三甲，奖以千夫长之职，兹暂且押后论赏，候赛出三甲排名，一并举行授职仪式。现由梅冠南公子对阵阿不拉，决出胜者，夺取驸马之位！” 宦官大声宣道。

    一下子群情鼎沸，大喊：“决胜，决胜！”

    不拉赢得有点突然，当宦官宣布时，他的目光还停留在江寒纤细的背影上，直到她转过身来站在绳子外对他报以一笑。

    不拉急忙回礼，这是唯一一个打完没有结怨的对手，倘若她不是一介女子，自己真想和她好好结识一番。他缓缓转过身，却见梅冠南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件大红锦袍，衣襟上两条金色的貂毛衬得他既高雅又贵气。此时好巧不巧，也正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说不出是轻蔑还是赞赏。

    不拉揖手一躬。

    梅冠南嘴角浅浅一笑，两掌倏地翻起，脸庞刹那间宛如罩上一层寒霜，寒气逼人而来，一招“梅开二度”，右手如戟向不拉当胸便刺。

    不拉闪身避开。两人你来我往，很快打了三十来招。梅冠南像是急于求胜，脸色越来越难看，掌上的红烟也随之激荡逾盛。不拉只觉梅冠南整个人像鬼一样隐身在红烟里，红烟更是越来越浓，烟团越来越大，只见其手，不见其人。这么大的红烟，显然不是从体内发出，不过是某种物质，为了迷惑对手从袍袖里激出来的烟雾罢了。不拉也不管梅冠南身在何处，只管盯紧他的双手，不让其近得身来。

    “不拉哥小心！”阿言喊道，文牧山正是在烟雾中突然被击杀。不拉何尝不知道这一层，他倒想看看这梅冠南到底弄什么玄虚，如果只是放放烟雾就能击败文牧山，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红烟还在不断扩大，似要将现场众人全部弥漫包围。很快旁观众人已经只能听见两人打斗之声，而未能见到打斗之人了。

    身在其中，不拉察觉梅冠南的掌风越来越凌厉，越来越刁钻。突然他左肩猛地中了梅冠南一掌，这一掌来是甚是突兀，直打得他的骨头酸痛难忍。有一就有二，不拉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危险之中。紧急关头，不拉猛喝一声，浑身为之振。拳法陡然一变，将大开大合的五行神拳施展开来，只是两掌，便把一团红雾渐渐拍散。然而那红雾却只甚是顽固，稍稍转淡便又更加浓烈起来，还隐隐带着呛人的硝磺味，有那么一瞬间，梅冠南整个人又如消失了一般，可是那股杀气反而更凶险地逼面而来。不拉知道不能拖下去，借着红烟，敌在暗，己在明，越往下越是危险。正好梅冠南一招击到，不拉咄地一声喊出，以绝不可能的速度勾住梅冠南两只手腕，只要内力一吐，梅冠南一双手便废了。当此时分，突然一朵梅花带着寒光从梅冠南胁下一闪而出，直取不拉。不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驯云手拍出，打向来人手腕。几乎同时，有人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暗中相助。”说话之间已然与手持梅花之人斗在一起。那红雾经不住两人内力相击，渐渐蕴开变淡，不拉这才看清，一个是青萍翁，另一人却如梅冠南一般，一身红袍，只是戴着面罩，显得更加诡异。梅冠南见面罩者很快处于下风，便也舍去不拉，以二打一，围攻青萍翁。三人便如一股绳般拧在一起，打得敌我难分。随之红雾消散，大家不禁哗然，都不知为何蓦然多了两人。一晃眼间，士兵已然将场子团团围了起来。

    面罩者见大势已去，唿哨一声，一股浓烟砰的一声朝青萍翁袭去。青萍翁袍袖一挥，红雾随之消散，却见场中空空如也，连不拉也没见到他们是从那个方向遁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