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怪物丢失
熊健坐在红木沙发上，用他那双深藏在镜片里的小眼扫视着大家。最后将视线停在乔知荩身上说道：“大家都知道昨天我们大厦因为实险员懈怠疏怱，擅离职守，没有看好敏感气体反应器，而导致气体膨胀冲出阀门的爆作事故，虽然万幸没有造成人员伤重，但却上了新闻头条。不过也让公众目睹了原来我们社会还存在大家没见过的异族。然而不仅仅是不同的人类，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东西。简单的说，我们公司有无比重要的物件失窃，不巧的是盗窃者粘染到我们气体学家散布在空气里的有机物质，我们的仪器显示他到过这里，并且停留了十二分钟五十一秒之久。”
几乎还没等熊健说完，葵阿姨已经失声尖叫起来。她死死地掩住嘴巴，紧张不安地看着大家：“我都说了，我就说…”她结结巴巴地神情像极了突然吃进一只癞蛤蟆，既惊恐又害怕。
乔老太太恨不得她立即闭嘴，马上离开。
“请继续说…还不知怎么称呼你？”李醒机警地问道，他一下子被这个脸上不知扑了多少脂粉、几乎随时脱落、嗒的一声掉在地上的年老阿姨吸引了。
“没有、没有，我…我只是隔壁的邻居，我…我是说这两天里里外外的新闻可真多。我仅仅…是来送点蛋糕给她们尝尝的…我的炉里还有其他东西烤着呢？” 葵阿姨留意到乔老太太的脸色，想要站起来，但最终没有成功，她喜爱八卦的耳朵挽留了她，好不容易能有一次不是丈夫给她带来新闻，而是反过来，她回家后一定要和丈夫好好讲讲，平时倔强的乔老太太的家里到底来了什么神秘人物。
“你们是怀疑他把东西藏到我家了？还是人就藏在我家？”乔知荩盯着熊健，这位肥胖得像头河马，不像看上去那么友善的人一点都不简单，他刀子般的眼睛闪着摄人的精光。
“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失窃的东西保存在真空的巨大玻璃罩里，新鲜生猛，堪比活体。可是一旦接触到空气马上就会败坏腐臭，假如这时果真藏在你们屋里的那个角落的话，我敢保证，现在我们没人能在这里呆得上十分钟，会臭得十里开外就掩鼻奔走。再则，你们屋里我想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容器放得下它，除非你们早有计划，能从“雅特公司”订到全球第二台水晶玻璃整体冷温实验仓。至于偷盗者，我要说的是，我们的追踪器还是很稳定的，后来我们又观测到他逃往西边去了。不怕告诉你们，我们集团研发的这种有机物质是特殊的微分子材料构成，可以用作追踪的移靶，一旦被活体吸收又会马上变成一种极其稳定的剧毒，它太喜欢分解蛋白了，很快发生酶变，肢解肉质。到了早上五点钟左右，显示器监测到在距此一百二十公里外的地方失去了他的踪影。据我们专家推测，他不可能折回，应该有更隐秘的地方藏身从而隔绝到信号，又或许他挨不到他想去的地方。考虑到这一点，我们已经派上最精干的“人员”过去了。连特警都要忌惮三分的队伍。”
“所以，我们只是出于保护社区安全的考虑，以及看你们能否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李醒接他的话说。
乔知荩听得心脏卟卟直跳，李醒说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她还不明白那只河马——或者她的脑子还停留在那只河马——就是坐在她对面的胖如肉球的熊健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他现在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还是已经…她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无动于衷，可是她做不到若无其事，她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嘴唇由红泛紫，脖子上的血管开始僵硬：“你是说，这个…他可能已经…已经中毒身亡了？”乔知荩说出这句话时，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倒。
“出于我对这种物质粗浅的了解，他很大程度上已经被入侵了，除非本身不是生物体，肌肉里没有蛋白质。至于死没死，不敢妄断，这种物质还从没在活人身上实施过。以前的实验都是停留在大猩猩身上，非常成功，简直百发百中。但我们不好确定，按照我们仪器显示他的移动速度算来，他绝非正常人类，就如李警官猜测，有可能和救下他孩子的是同一个物种，或同一个人，我们姑且这么称呼他。”
“天啊，真是太可怕，太让人匪夷所思，难道就没人见过他的样子吗，监控呢？保安呢？保安一个个都睡死了吗？” 葵阿姨迫不及待地说。
乔老太太镇定地一手按住女儿的肩膀，一手揽着不拉。不拉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他懂什么呢，只觉得比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更吸引人呢。什么有机物质，高速移动的怪人，还有昨晚真的有人来过自己家的院子吗，而且还可能是那位奇特的英雄。难道他知道自己跟他一样喜欢爬墙，所以想和自己交个朋友？要带自己一起去攀爬高高的摩天大楼？那得多带劲啊！
熊健满脸不屑地瞥了葵阿姨一眼，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从茶几上毫不客气地抽了一张面布纸擦了擦眼睛说：“太快了，监控器只显示出一团灰雾。”这是他进门以来，唯一一次显得有点沮丧。
“这种毒质有没有治疗的药物？” 乔知荩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她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浸得通红。
“为了方便我们人员不时对标本的切片的需要，我们相应研发了清除的化学剂，非常方便，只是一颗小丸，吞服下去，及时清除对人体几乎无害。不过前提是偷盗者能在酶变发生阀打开之前投案。” 熊健重新戴好他的眼镜，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乔知荩。
乔知荩眼睛噙泪，身体微微颤抖，就好像刚刚有股寒流利箭般刺穿她柔弱的身体，让她难以忍受。
“有一个问题一直让我很困扰，就是他怎么会冒险在你们这里稍作停留，难道你们这里刚巧也有他想要的东西？还是这里曾经是“它”的领地呢？我想该不会巧合到只是纯粹经过这里，略作休息，觉得风景怡人，想要饱赏一番再藏匿赃物吧。” 熊健挠挠他的肥下巴，做出一副一不小心就讲了一个美妙笑话的样子。
没人回答他，屋里静得针掉可闻。
“不瞒你们说，如果是和昨天早上出现在金科大厦里是同一个人的话，我们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只要他交回拿走的东西就好，当然要赔一点损失。我是说我就是那个差点失事的孩子的父亲。我欠他一个人情。如果充许，赔偿我来付。”李醒动情地说。他已经留意到墙上挂的几幅相片里，全部都是两代母子三的合照。他敏锐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乔老太太一脸肃然地抿紧嘴唇。葵阿姨惊愕的大口一直张着。家里唯一的男孩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显得十分机警，他汗毛旺盛的小脸上透着一股英气，好像随时要替妈妈讨回公道。更让李醒产生了莫大兴趣的是，他的骨架出奇的大，因为那个救他孩子的人同样体量吓人。要是再加上乔知荩非同一般的反应，可以肯定，偷盗者和这一家肯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可是究竟是什么呢？难不成是他们的家人。金科集团丢失的怪物是她们曾经豢养过的奇怪宠物。
“我想再次确定一件事。”李醒说：“昨晚你们有谁见过可疑的人吗？”
葵阿姨忍不住就要冲口而出，好在她的脚板在茶几下被乔老太太严严实实地踩住了。
“每天晚上几乎都是我最后一个人睡去，我敢保证，直到关上房灯，我没见过一个什么人来过。”乔老太太安静地说。不管是不是像葵阿姨所描述的，“他”是不是来过她们院子，她都不想平静的一家子被卷入到莫名其妙的事情当中。这一辈子，她见过的风风雨雨实在太多、太多了，她年老的心不但早已千仓百孔，而且重新生了茧，硬得像块石头。她内心深处仅剩下的最柔软部分就是乔知荩和孙子不拉，除了她母子俩，她什么都不在乎。
然而李醒和熊健的眼光此时都聚集在乔知荩身上，她激动的情绪太可疑了。就连一直负责记录，不再多嘴的小林子也停下了手中的笔，好奇地看着她。
“生小孩的时候留下的轻微抑郁症，你们不用管她。”乔老太太实话实说，仿佛因为年岁的关系，她不屑于轻易撒谎，她仍然明亮的眼睛看上去真实可信。乔知荩产后好长一段时间神经抑郁，一点事情就让她的情绪降到冰点。
“我完全相信你说的，可是我们的仪器从没出错过，它不会骗人，它经过上千万次的测试。所以你说他没来过，似乎让人难以相信。”熊健说。
“那我们需要出示什么证明吗？”乔老太太倏然变色说道。
“暂时没这个必要，但要是你们包庇罪犯，我们集团和司法部门都会一同向你们问责，他偷走的可是国家机要。”熊健冷冷地说。
“你们才是真正的罪犯！你们这群科技败类，只会制造毒物伤害尚无定论的好人，你们给我滚出去！”乔知荩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攥紧两个拳头喝道。
“快走，最坏的坏蛋！”不拉挣脱奶奶的臂弯，踏上一步大声喊道。
熊健的脸一下绿成了西瓜。
他和李醒对看了一眼，气氛绷成一条线。
过了好一会，李醒软下来说：“是我们打扰了你们，只要你们安全无事就好。我们先走了，如果有想起任何特别的事情，请第一时间与我联系。”他说完放下一张名片，站了起来，目光从不拉身上掠过，觉得这小子很招人喜欢，差点就要伸出手像疼爱自己儿子般揉揉他满头的黑发。
乔知荩抢先一步将不拉揽到身边，冷冷地别过脸去。
乔老太太看着李醒三人依次退出客厅走向院子。她们谁都没觉得有半点必要该去送送他们。只有不拉，他不放心这三个坏人，非要亲眼看着他们离开自己家的院子不可。他充满警惕地跑到门口，扶住门框，盯着一行人经过龙眼树，慢慢靠近院子大门。就在李醒刚要拉开院子的黑色铁艺大门时，三个人不约而同的伸长脖子怪叫一声，样子十分滑稽可笑，就像三只刚被放出围栏的鸵鸟般发出叫声。
不拉从没看过这样奇妙的情景，奈不住捧腹大笑，笑得快要趴在地上。乔老太太们听到叫声，又见不拉突然笑得突兀，均感到十分奇怪，一起走将过去。只见来访三人一边走出大门，一边兀自奇怪地扭回头看着她们，脸上莫名其妙的神情如出一辙，皆不知是中了那门子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