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约定
“你来讲？”叶辞这次是真的惊讶。
“对啊。”俞音说，“我讲怎么了？我那语文还能有问题？快快快，起来。”
他说着挥手把叶辞从圆凳上催起来，自己抓着纸笔坐到了小亦身边。小亦人还很懵，看看叶辞又看看俞音，没敢说话。
“大师授课，保证听完更上一层楼。”俞音拍着胸口信誓旦旦。
叶辞头一回被人赶，站在桌边生出了一点又气又笑的复杂心情，但声音还是维持着基本的平静：“谁讲得好还未必。”
俞音“切”了一声，有样学样，拿笔点了点他的书：“别看热闹，写你的题。”
行吧。
叶辞最后看了他两眼，倒没坐下，绕过餐桌往屋子另一边走。
“你去哪？”俞音勾头问。
回答他的是水龙头打开的声音，叶辞从橱柜底层的米缸里舀了两勺米，又把盛着米的锅放进水槽里接水，最后弯腰从小冰箱里取出一颗青菜。
俞音收回视线，有点想笑，又忽然觉得这场面有种爸妈带孩子的既视感。
他被自己的脑洞惊了一下，倏然回过神，连忙抛开杂念，低头看题。
一小时后，俞音耸着鼻子凑到叶辞身边。
“好饿。”他说。
“讲完了？”叶辞瞥他一眼。
“语文早讲完了，还陪他写了会儿科学，效率贼高。”俞音张望着锅里的菜，锅盖盖着，他看不太清，“烧的什么大餐？”
“菜泡饭。”
俞音：“……”
他脸上逐渐流露出一抹对对方厨艺的怀疑。
“小亦肠胃炎，拉肚子。”叶辞扫到他的表情，补了一句。
“哦，对。”
俞音终于想起早上的对话，拍了拍脑袋，又问：“什么时候开饭？饿死我了。”
“快了。”
他们一起站在炉子边等了一会儿，锅里的汤终于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叶辞掀开锅盖，白白的热气瞬间涌了上来。
“好香。”俞音忍不住说。
叶辞用锅铲试了试，接着关掉煤气灶，偏头说：“橱柜左边第一格，拿三只碗。”
俞音殷勤地等在旁边，闻言立刻拉开柜门，捧出三只碗，又抓了一把筷子，颠儿颠儿地就往餐桌跑。
“你去哪？”叶辞在后面喊。
俞音紧急刹住车，回头一看，就见叶辞站在原地握着锅柄，表情一言难尽。
“我是说把碗给我。”叶辞说。
“……噢。”
三只碗终于排在锅边，叶辞把饭分盛进碗里。米饭、青菜叶和香肠丁配在一起，颜色丰富，看起来居然格外有食欲。
俞音咽了咽口水，撸起袖子就要端碗，又被人挡了一下：“很烫。”
“啊。”俞音缩回手，有点茫然，“那怎么拿过去？”
叶辞：“……”
俞音最终还是被赶回了餐桌。
他一边收拾摊在桌面上的作业，好腾出放午饭的地方，一边跟小亦抱怨：“你叶辞哥哥太凶了。”
小亦听完语文课，已经对俞音亲近了很多，闻言壮着胆子点了点头：“偶尔是有一点。”
俞音瞬间找到共鸣：“是吧！”
小亦抿着嘴：“嗯！”
“老是冻着脸！”
“嗯！”
“你怕他不？”
“有时候怕！”
草，革命友谊。
俞音捂着嘴笑成了振动模式，笑完放下手，凑在小亦耳边压低声音说：“不过他人还是很好的。”
“嗯！”小亦连连点头，“叶辞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俞音心里一动，朝叶辞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还在厨房不知道忙些什么，又回头问：“你跟他认识几年啦？”
“三年了。”
“他哪天生日啊？”
小亦皱起眉，回忆了好久，最后摇了摇头。
“没过过生日？”俞音有点诧异，又问，“那他平时喜欢什么东西？跟谁一起玩儿么？”
小亦又费劲地想了想，表情很为难：“没见过叶辞哥哥跟人出去玩，喜欢的东西……可能就是数学吧。”
“就这？”
俞音还想再问，一打眼看见叶辞朝这边过来了，立即噤声，朝小亦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叶辞手上戴着双棉手套，把两只盛着泡饭的碗放在桌上。接着又回了一趟厨房，端来剩下那只碗和一盘炒蛋。
“还有加菜？”俞音瞄了一眼金黄色的炒蛋，舔了舔嘴唇。
“怕你饿死。”叶辞说着拉开凳子，命令道，“先洗手。”
一大一小两只馋猫便齐齐下桌，去水槽边洗过手，又齐齐回来。俞音迫不及待地低头扒了口饭，眯起眼睛“嗯——”了一声，边嚼边说：“好吃。”
小亦抓着碗，塞得满嘴都是，就差把头也一起埋进饭里，声音呜呜的：“叶辞哥哥、做菜泡饭最好吃了。”
“你慢点吃。”叶辞说。
小亦“哦”了一声，乖乖地放慢速度。
叶辞不像他们俩，同样也饿了一上午，他吃饭却永远是慢条斯理的。他才吃了不到三分之一，俞音一碗饭就已经见底了，靠着藤椅摸肚皮。
他吃饱了就闲，看看叶辞又看看小亦，坏笑着说：“今天我语文讲得可好了，讲完全都搞懂了，对吧小亦？”
“对！”小亦含着一口菜，笑眯眯地点头。
“比你叶辞哥哥讲得好多了吧？”
小亦：“……”
他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物，觑着叶辞，不敢吭声。
俞音又说：“这样，觉得我讲得好的话，眨眨眼也行。”
小亦条件反射地眨了下眼睛，眨完瞬间瞪大双眼，一脸做错了事的心虚，而俞音已经笑倒在了藤椅里。
“乐子拣够了么？”叶辞语气很无奈，把那盘炒蛋往他面前推了推，“吃你的蛋。”
俞音好不容易从笑里回过劲儿来，“哎”了一声：“小亦你太可爱了。”
说完他又正色道：“说真的，以后我来讲文科作业吧。叶辞你每次来的时候带上我，你负责数理化，我负责语英生，怎么样？”
叶辞夹菜的手一顿：“你确定？会耗时间。”
“没事儿。”俞音说，“高三不搞竞赛已经空很多了，课余时间我也就学学数学，这不还有你帮我补课么。”
叶辞看着他，轻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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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他们给小亦讲完科学作业，又让他睡了一个小时的午觉，等到快五点的时候周爸爸下班回来才告辞。
这个点的校园里比较热闹，他们从平房出来，一路遇到了好些出来锻炼的同学。几个男生在操场边打篮球，俞音看得手痒，走着走着跳起来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又轻快地落回地上。
叶辞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边，说：“你悠着点。”
俞音“噢”了一声，规规矩矩地走了几步，接着忽然想到什么，斜眼睨他。
“怎么了？”叶辞问。
也许是下午比较热，他又把校服外套从穿改回了披，引得不少女生往这里看。
俞音表情若有所思，沉吟着问：“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叶辞：“？”
“‘你悠着点’，‘你慢点吃’，‘你去洗手’。”俞音逼视着他，“你跟我说话怎么和跟小亦说话似的？你不会把我当小孩子吧？”
叶辞挑了挑眉，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憋不住露出笑容。
俞音跳起来：“什么意思？你笑什么？”
叶辞没说话，偏过头，喉咙里逸出低沉的笑声。
“靠！你给我解释清楚！”
“有什么好解释的？”叶辞笑了一会儿，转回头问。
俞音：“……”
他咬牙切齿：“我几岁？他几岁？你把我当小孩？”
“反正都比我小。”
“……行。”俞音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停在路中央缓了一会儿才快步追上他，“那你说说，怎么不给我做饭吃呢？啊？怎么不给我每科讲作业？怎么不哄我睡觉？……”
最后一点听起来有些歧义，他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接着看见叶辞停住了脚。
他瞥了一眼俞音，又重新迈开步子：“你怎么知道我没哄过。”
俞音：“？”
他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差点怀疑自己耳朵或者脑子出了问题。他被堵得卡了下壳，居然真的默默回忆了一会儿，几秒后才找回底气，在他背后喊：“你哄过？你别造谣，你什么时候哄过？……哎呦不行气死我了，帮我把包里的水杯抽出来，我喝点水歇歇。”
叶辞依言退了两步，回到俞音身边，取出他书包侧袋里的水杯。俞音接过杯子，拧开杯盖喝了两口。
正想让叶辞把水杯放回去，对方却突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那天没撑伞？”
俞音一口水还没咽下去，闻言猛地呛了一下，反手捂住嘴，疯狂地咳嗽起来。
咳完了他指着叶辞说：“你打住，咱不是说好了不聊昨天的事儿么？”
叶辞挑起眉毛。
俞音红着耳朵尖，费劲解释：“我昨天那是喝多了，喝多的人说话就是放屁。”
“是么，我感觉还挺有逻辑的。”
“啧！”
眼看这人真要炸毛，叶辞退了一步：“不提也行。”
俞音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但是——？”
“就只说一样。”叶辞问，“撑伞的事，你很介意么？”
他很介意么？
似乎是有一点。但要问为什么吧，俞音自己也想不通。
这话没法跟人说，于是他随便扯了个理由：“我那是……怕你又想不开自己跑出去淋雨，明明说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儿，非要折腾。”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那天我去医务室，医生跟我说你打完架一路淋着雨跑过来，我都怀疑我听错了。这么大雨，你跟自己有仇么？再怎么说也别苦着自己啊。”
叶辞垂眼注视着他：“那怎么一直不提这件事？”
“我看你没想提嘛，洁癖的事也确实挺隐私……”
“你可以问。”
俞音一呆：“啊？”
“你可以问我。”叶辞语气肯定，“不用自己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