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精的名字
“你懂中医？”
淑芬奶奶扣紧桌面，身往前压在桌面上，睁大眼问道她。
众人看了一眼奶奶，又全都意味深长地看向花精。
只不过花精正在研究：如何用筷子，把这个食物放进嘴里。
她一直没有回答，众人就一直看着她一下一下得拨弄碗里的阳荷。
最长的孙爷爷皱眉，“小姑娘怎么这么没有礼貌，长辈问话都不理会？”
这话让淑芬奶奶反应过来，这闺女脑子被伤着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会存在一定的问题。
本来打算送给村长，现在看到她居然识得草药医理，心里满是欣慰。
自己细心培养，肯定能有一番成就，性子沉闷，就更能静下心学中医。
这么多年的夙愿，也算能在这个女娃娃身上实现了。
想到这又狠狠瞪了孙子和宋元洲两眼。
“好了，这孩子身体有疾，明天拿些东西去村长那过个明路后，就跟着我学医。
跟我上山采药，去收购站卖也是一笔收入，不愁养不活她。”
众人看到她半天也才吃一口菜，这跟小猫进食一样的，也纷纷表示同意。
几个老爷子都是不爱说话的，宋爷爷起了个话题，就在饭桌上聊起来了。
淑芬奶奶带着孙子和花精到厨房，拿起一块丝瓜络在碗里转，“你们看，就是这样洗碗的，谁先学会了，就可以上手。”
花精看着奶奶的一举一动，手上也在跟着模拟，被亮亮看到了，又是一脸忧愁。
唉，这也太傻了吧！
看来什么都要靠我亮亮来操持了，为了一大家子，我真是太难了。
“奶奶，我学会了，以后我来洗碗，你和姐姐学习去吧！”
“我是男人，家里的活我替你们扛。”
他小小的身板才到灶台高，细长的手掌拍在自己骨瘦嶙峋的胸前，“砰砰”作响。
淑芬奶奶笑着又背过身去哭了。
花精感受到一阵悲伤的情绪，猛地抬起头看向肩膀耸动的奶奶。
“奶奶！”
“奶奶？”
亮亮和花精同时出声，一个是担心，一个个疑惑。
淑芬奶奶连忙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擦干，然后点了两下眼角，转过头笑道：“有东西溅到眼睛里去了，你们俩先出去吧。”
亮亮跑去找自己的爷爷，花精一步三回头得走出门外，慢慢悠悠地靠近那个大石头。
上面有自己的血，她清楚的感受到。
她蹲下来，刚准备用手抚摸血痕，就被身后的低沉地男声叫住：“血脏，别碰。”
宋元洲走到她身前，把自己口袋的东西送给她。
那是自己在田里拔草的时候看到的，在田间洒下星光，点缀在乡间的小路上，蓝色的花朵小巧惹人爱，名叫“婆婆纳”。
花精伸出失去血色的手掌接住它，打量两下，“婆婆纳，全草都可以入药，有凉血、止血的功效。”
她下意识的说出花的药用价值，然后用清澈透亮的眼神看着宋元洲。
在这一刻，宋元洲才发现，她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如玛瑙般琳琅，如翡翠般晶莹。
心脏砰砰跳动，宋元洲愣愣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花精蹲在地上蜷缩的身体一僵。
为什么这个人的声音，自己能听得如此清晰，她认真地，仔细地端详他的样子。
直到看到他额前的那颗痣，就明白了。
他应该是菩萨转世，身负气运的人，所以才能让自己听到声音。
不过自己也没有所谓的名字呀？
“花精。”
以前身边的花草都这么叫自己。
宋元洲嘴里细细品着，“花晶？应该不是，太俗，是花镜吧？”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1
花镜不懂这些字眼，只知道是花，点点头抿着嘴角说道：“嗯，是花镜。”
第二天清晨，白露未晞，山下白雾丛生，快入秋了。
花镜穿着淑芬奶奶的褂子，站在屋外等着。
奶奶特意指着一块地让她站在那，她就乖乖地站着，不管爷爷们和亮亮好奇的眼神，就大眼瞪小眼的互相打量着。
宋元洲站在屋里看得清清楚楚，低笑两声，然后拿起准备好的蜂蜜和药酒，装到背包里，走出去喊道：“我们走吧，我带着花镜去找村长和书记。”
淑芬奶奶没去，因为有了那两件礼物，又不吃生产队的粮食，村长不会为难这事。
唯一的难处是，这女娃娃的真实身份，还是得去警局备案，这也是要和村长交代的。
只怕是留不住这丫头了。
——
两人穿过林间小道，宋元洲示意花镜跟上自己的步伐，走到半路时，他突然听到身后娇软的女声：“你的脚是不是受伤了？”
他从矫健的步伐，到明显卡顿，右脚比左脚落地短且轻。
宋元洲微愣，随即静静地抿了抿唇，转过身的平静专注地看着她，轻轻地对着她笑。
“没事，快到了。”
花镜迟疑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谁知道又走了五分钟，才看到几家炊烟袅袅的房屋。
今天上工，村长肯定出去了。
于是，宋元洲拍拍门，压着声音喊道：“张婶子在家吗？找您有点事。”
屋里有人，门很快就被打开。
张婶子先往两人身后瞅瞅看有没有人，然后赶紧把人拉进来。
“什么事，最近上面又管得严了，你们来的时候，还是要小心。”
张婶子的村长的老伴，今年五十来岁，给老王家生了三儿一女，三个儿子都相处和睦，唯一的女儿上中专，找了个城里对象结婚，也吃上国家饭了，按村里人的说法，她这是顶顶幸福的人。
平时农忙依旧能下地，风风火火地干活，只是小儿家里小孩铁蛋还小，就被留下照顾小孩了。
宋元洲把背着的礼物塞到张婶子手里，“希望您叫王叔帮帮忙，带她去警局备个案。昨天我们在山里捡到她，脑子坏了，想收留她。
如果有人来认的话，双方同意，我们绝不强留。”
张婶子一听要去警局，立刻就感觉手里的礼物就像烫手的山芋，连忙塞回去，摆手道：“不了不了，警局可不兴去，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说完就拉着孙子往屋里走，拽了半天都不动，张婶子就纳闷了。
回头就看到孙子抬手拿手指着两人，说：“美人——”
张婶子顺着孙子的手看向宋元洲身后，那半遮半掩的姑娘，探出一张凝脂般的小脸。
说不出来的好看。
1：出自近现代王国维的《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