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从观心海
在旁人看来，李清浊带着周舆源在街道里行走，实则两人并不在这个空间，李清浊施展从观心海，周舆源所到之处皆可看到自己的过往。因此这两人所见并非实景，而是同一空间不同时间的人与事物，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通过监控看出来。
三天前，李清浊带着周舆源来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此处便是他维力诞生的地方。在心海中，一切远不是那么平静，似乎多了很多自己从不曾看到的景象。此时天上有许多星辰落下，或者说是很多发光的圆球。有的圆球外层还包裹着一层黑色的薄雾，但有些却没有。
“这是什么？出生前的预兆吗？”周舆源问道。
“不是，还没有到你的出生。”李清浊看着这些落下的星辰，似乎看着一个个的生命一般，“这些是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所生的孩子。”
“这些都是孩子？”
“不错，他们是从魂海而来，重新投入人间，完成这一世轮回。”
“那为什么有的被薄雾所包围，有的却只是一个白色的球？”
“被黑色所包围的是来自浊界的烂柯兽，化作黑星与隙人死后的白星合并，长眠于魂海，形成现在这样，然后再降生成隙人；那些没有薄雾的，便是普通人了。隙人的时空术激活还是需要烂柯兽的帮助，自己哼。”李清浊最后这一声冷哼有些奇怪，似乎是在蔑视什么人，但此处并无人与他争辩，难不成是有过去的人与他争执过。
“哪一个是我呢？”
“要来了。”
一道黑色光芒从天而降，随即化作一团黑星，向着一团白光而去，紧接着一把金色的斧子跟随而来。那黑影为了躲避这金斧，只好调头漂移，转向其他星辰。那斧子似乎有灵气，虽不见主人，但却紧追不舍。黑影被逼的四处逃窜，但似乎也不是盲目逃窜，好像按照什么特定图案在漂移。
黑影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在等金斧过来一般。那金斧见此时机，自然不肯放过，随即便冲了过去。这时，刚才黑影走过的地方突然现出五个一样的黑影，五个黑影开始化作模糊的人形，看起来两只手交错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不一会，五个黑影“手”中发出五种颜色的光，分别是“红”“金”“绿”“蓝”“棕”。五个黑影中的五色光，分别划出一道长虹，按照“绿色传向金色、金色传向红色，依次传向蓝色、棕色和绿色”的顺序，形成一个巨大的五色环。
“五行相克阵，果然是他。”李清浊嘴里小声嘀咕道，周舆源背着情景看呆了，并没有听到他说话。
环内如同出现一个通明屏障一般，将那金斧拦截了下来，斧子不停地砍向看不到的屏障，刚才停下来的黑影继续前行，看到一个白星便冲了上去。那黑影中似乎伸出很多触手，将本来裹在白星外的黑色薄雾撕碎了，那些碎片散在空气中便不见了。
“它，它在吃那颗白星。”周舆源指着那颗白星说道，在他看来，那黑影似乎也并不是将白星包裹起来，反倒更像是黑影长大了嘴巴将白星一口一口吞了进去，似乎还在咀嚼。
“是，他要抢到这个降生的名额。”
“那生下来还会是人吗？”
“是，不然哪里来的你？”
“我？”周舆源还不能相信自己是这样降生的。
就在黑影几乎将白星完全吞噬时，金斧终于破开了五色环中的透明屏障，继续向黑影砍了过来。黑影似乎并不着急逃，反而加快了吞噬的速度，似乎只要吞完了那白星，金斧便伤不了它一样。
就在它几乎将白星吞噬完毕时，金斧也到了，这一势头无法立即停下来，一斧子砍到了黑影上。五色光芒闪过，那金斧似乎违反了什么规则，斧头一角断下来一小截，极小的一截。不过那斧子也将这黑影的小半边给削了下来，大概有五分之一左右。这斧子似乎也受了很大的伤害，直直向下坠落，那削下去的黑影也跟着向下飘落，宛若羽毛一般。不一会，金斧突然崩坏，形成许多碎片，那些碎片似乎受到了旋风的冲击或者是自己化作了旋风，在空中旋转起来，形成一个黑洞，把那飘落的黑影吸了进去。此时一个穿着一身白纱衣的人冲了过来，似乎要将那斧子复原一般，看他手中散出棕色光芒，与金斧的每片碎片连接在一起，但似乎他能力有限，也被这黑洞吸了进去。
那团剩余的黑影似乎因为受伤又变得很饥饿，将金斧上断下的一小截吞了进去，慢慢融为了一体。但此时黑影距离金斧碎片形成的黑洞较远，并没有被吸进去，漂移了一小会儿后，选择了一栋大楼降生了下去。
李清浊带着周舆源移形进入那座大厦，一位母亲正抱着自己的孩子。
“妈妈？”周舆源似乎脑子清醒了很多，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周舆源嘴里喊着妈妈，冲了过去，想要抱住他。
可是这些也不过是李清浊建立在同一空间的旧时时光，周舆源冲过去报了个空，再回过头时，妇女和孩子都变成了剪影，从那剪影里可以看到，母亲体内的维力随着乳汁传递给孩子。
周舆源想要去阻止，又扑了过去，依旧只是一场空。身后传来拨浪鼓的声音，那是年少的周舆源，拨浪鼓是爸爸送给自己的礼物。
“妈妈，你听拨浪鼓在响，你为什么不起来？”那是母亲已经病危，年少的周舆源并不知道妈妈是将维力都给了他。
“妈妈有点累，怕是没有时间陪你了。人的寿命有限，妈妈太无力了。”妈妈艰难的将手抬起来，帮他整理了头发，“妈妈都想好，以后万一你生病了，妈妈就用寿命给你换健康，可是妈妈不争气，自己寿命都不够长。”
“没有，才没有。”年少的周舆源和现在的周舆源同时说道。
“妈，你别说了。是我应该把寿命兑换给你，你看我现在多健康。”周舆源蹲在母亲面前，手中棕色光芒大盛，似乎在向母亲输送维力。但不管他怎么努力，时间总是要前进的的，母亲去世后，父亲突然变得沉默了好多，周舆源自己也沉默了很多。
父子二人之间的沟通仅仅限定于简单的指令和动作，每天各自上班和上学。父亲在自己的努力下，开了自己的超市，周舆源也因为自己的努力在学校名列前茅，日子过得不算开心，也不算落魄。
直到有一天，他自己绕着手指，学着电视剧中的结印，突然激活了自己的横术。不过年少的周舆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只是每晚都会做一些奇怪的梦，似乎是自己，似乎又不是自己。在别的地方，他打过人、他诱骗过小孩、杀了自己的父亲，他甚至能感觉到另一个自己心里充满了恨意。以致于每次梦醒过来，他都担心是不是自己内心本就存在在恶，是不是自己得病了。总之，从噩梦开始之后，他变得郁郁寡欢，不爱与人接触，成绩也开始急剧下降。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想要杀了父亲，从那以后得周舆源，眼中的世界只有脚尖向前三厘米的范围。这世界的花开花落、这世界的人来人往、这世界的云卷云舒都与自己无关。他逐渐喜欢和沉落在那个安静和孤独的世界里，不受外来影响，不影响外来。
直到有一天，一个蹭吃蹭喝的可爱姑娘，撞到了自己。莫名其妙跟着吃了一顿包子，而那天找回的两枚硬币，变成了永久的怀念。看着玉琢从空气里消失，又出现在自家超市的门口，周舆源觉得自己的世界也不是那么安静。
“小玉。”周舆源的脸上出现红霞一般的颜色，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年少时候，这个名字叫得极其亲切。
这之后的时光似乎是一生最美的时光，周舆源的眼睛贪婪地看着每一个细节，小玉的衣服，大姐、二姐比谁擦地更亮，三个人带他出去吃好吃的。这三个女人如同家人一般照顾着自己，好像填补了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亲情、柔情和爱情。周舆源看着三个人在自己身边忙碌着，觉得这种平凡才是最幸福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嘴里却忍不住地开心。
直到了这里，那天后山上只有周舆源和玉琢两个人。他一早便见过玉琢使用缘术，但自己使用横术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告诉小玉。正是因为两个人的与众不同，因此周舆源对小玉的感觉也更加不同，今天他打算把自己的秘密告诉玉琢，也打算把自己心里的感觉也告诉她。
可是当他抵触戒指时，玉琢竟然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心口觉得一疼，又看到了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心中的世界突然间又黑暗了下来。就像天塌了一般，他的头又一次低了下去，觉得是自己不够优秀。后来身体里涌出一股力量，他的头业态了起来，可是手却不加控制，似乎要对玉琢下手。
“小玉快走。”周舆源嘴里再次喊出了声，但却一动不动，两只眼睛一只眼睛正常，一只眼睛里却荡起了黑暗。
“原来是你把他带到了这里。”周舆源的嘴里说着，李清浊见情况不妙，将右手搭在他的左肩上，似乎将那黑色压制了下去。
周舆源回过神来，已经不见了玉琢，自己一个人跌倒在离悬崖两三米的地方，依旧在和身体里的另一个人作斗争。机会，这是机会，周舆源冲向悬崖边，看到正在坠落的玉琢。想起刚才看到那黑影所使用的阵法，心中颇有所感。右手快速结印，在左手五个手指上绕了一圈，左手上每个手指都出现了一个戒指。每个戒指颜色各不相同，也是“红”“金”“绿”“蓝”“棕”五色。他将戒指扔扔向小玉，五枚戒指在小玉身下形成五色环，环内的透明屏障接住了玉琢。
周舆源心中大喜，使用横术瞬移至玉琢身旁，刚要拉起她，却感觉她周身被一层薄膜所覆盖，然后便飘走了。
“她没死，她没死。”周舆源喜出望外，一直以为玉琢早就死了。
“非但没死，还是你救了她。”
“对，对。”周舆源嘴里说这话，向着玉琢飘去的方向不停瞬移，打算要追上她。可是她似乎根本停不下来，周舆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到自己再也瞬移不动，小玉还是说一直向前飘去，跨过看不到尽头的大海。
“小玉是不是已经死了？”周舆源问道。
“没有，刚才可是你救的她。”
“这片海是魂海吗？”周舆源问道。
“当然不是，魂海可不是常人可及的。”李清浊看着海水不停冲上海滩，心中似有所动。但要到达魂海，必先经过黄泉路，当然不是靠这种瞬移便可以过去的。
“可这一切不都是幻象吗？”周舆源问道。
“何为幻象？何为真？”
“妈妈的死是幻象吗？玉琢的活是幻象吗？”李清浊提示道。
“这世界里有幻象也有真实？”
“也可能都是幻象，也可能都是真实，但这历历在目皆是你所经历，我也不过是个陪着你游历人生的过客。”
看着海水潮涨潮落，看着落日靠近海平面，很快再出海平面便是新的新一天。不知是先有潮涨再有潮落，还是潮落之后才有潮涨；谁人知是白天之后是黑夜，还是黑夜之后是白天。这些自然景象千百年来自己按着规律变化，但却硬是要被人分出个先后早晚，不过是为了达成一致的观念。同观者气味相投，类聚为群，相互扶持；不同观者分道扬镳，各自排斥，才有了不同的组织，人类的仁慈只会施舍给同组织的人。只有这一草一木、一石一水，无论是何，初心如一。
“若人皆为善，必无以久存；若人皆行恶，必不得长生。若世间皆长生，比无义变幻；若世间皆不变，必五一轮回。”李清浊在一旁指点他，希望他心境里能够慢慢接受原本就存在的生老病死变换，希望它能够接受母亲的死、玉琢的生。
“是星辰。”周舆源嘴里说着，右手食指画着五角星刚才抛出的五枚戒指飘过来，在他之间按照五角星的位置排列好，发出五色光芒，形成五角星。恰如另一个周舆源对阵李清浊时的五行阵。
“原来如此。”李清浊大概明白了另一个周舆源为何能那么快领悟五行阵了。想不到这人降生到外五期后，悟性仍然在，怪不得刚才的五色环阵也只是看了一遍，便能施展出来。这么想着，觉得金元确实有点弱了，希望他好好学习自己的清浊引，不然他可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
忽然耳边声响，李清浊侧身让过，两枚一元硬币从眼前划过，窜向周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