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腌缸
黄昏时分，真是让人不舒服的时间段啊。
雨鞋浸泡在浑浊的积水中凉丝丝的，乔陌捏着雨伞的手微微颤抖，闭上眼，深吸口气，拼命将那股焦躁、沮丧与不安的情绪压下。
“临江堰商业街，多繁华的地段啊，平时挤得车都开不进来，这会儿倒是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了。”
阎辞在白衬衫外随便套了件黑色风衣，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撑着伞站定在乔陌身侧，性感的薄唇微微张合嚼着口香糖。
乔陌偏头看向他：“还有糖吗？给我来块儿。”
清爽如风铃般的嗓音，此时竟隐隐有些心虚。
阎辞勾起一侧嘴角，装模作样的在口袋里摸索了一番，然后掏出了一颗苹果味儿的硬糖扔给她：“就这一块儿了，你凑合着吃吧。”
乔陌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苹果味儿，她最喜欢的味道，刚好能安抚她此时的情绪。
这是一条东西向的长街，完全符合商业街黄金长度的六百米左右。
而案发地，就在东入口的两百米处。
警方已经将两侧入口拉上了警戒带，现场周边也有民警看守，防止有两边店铺的无关人员靠近。
阎辞往前走了几步，一道蹲在积水中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哥。”
身影闻声回头，蓝色口罩上方，剑眉下的一双黑瞳充斥着凝重，看见阎辞和乔陌时，却又不自觉多了一抹柔和：“你们来了。”
乔陌忙点头回应：“烁哥，这儿什么情况？”
阎烁，阎辞的亲哥哥，刑警大队重案调查科科长，年仅二十九岁，公安部最年轻的科长。
与阎辞的年少轻狂、放荡不羁不同，公安干线上的多年锻炼，让他更多了些成熟与稳重。
“碎尸。”阎烁站起身抖了抖蹲的有些酸麻的双腿，沉声吐出了两个字。
积水中露出了小半截缸身，缸盖被装进物证袋里，被一名警员拿着。
乔陌弯腰打量着缸身内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惨白的断手，指甲上涂抹着淡粉色的指甲油，只是被积水泡的已经没有了光泽。
“死者应该是成年女性，表面看不到明显尸斑，应该是刚死就被凶手分了尸。”
雨水拍打着伞面，发出噼啪的声响，混合着少女清冷的嗓音，周遭的气温似乎在急剧下降。
阎辞干脆将手里的伞塞给了阎烁，走过去，一把将水缸从积水里拎了出来。
“阎辞！”阎烁想出声阻止，但显然为时已晚。
“放心，我戴着手套呢。”阎辞哼笑了一声，晃了晃戴着橡胶手套的另一只手，随口道：“不过这缸身被水冲的这么干净，就算有指纹估计也提取不到了。”
阎烁眉头紧锁。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阎辞说的却是事实。
光看周边脸色阴沉的痕检科同事就知道，这场暴雨不但冲掉了缸身上的痕迹，就连现场周边恐怕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阎辞收回目光，重新打量着这个不算太大的瓷缸。
“缸高三十公分，外口径三十九公分，内口径三十一公分，容量四十五斤，如果死者真的是女性，起码要两至三个这样的瓷缸才能装下所有的尸块儿。”
话音落，周边几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阎烁扭头看向身边脸色有些苍白的警员，语气比一开始更加沉重：“市政工人还要多久才能到？”
想要尽快找到另外装着尸块儿的水缸，就需要市政工人抢修下水管道，排掉路面的积水。
突然被问话，警员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忙回道：“已经打过两三遍电话了，他们说暴雨导致市内交通瘫痪，人不够用，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才能赶过来。”
阎辞抬头看天，任凭雨滴砸在脸上，将那一头原本帅气的发型砸的杂乱无章。
“照这个降雨程度，一个小时，什么都冲走了。”
阎烁看了他一眼，紧抿的嘴角紧跟着吐出了一句话：“马上组织人，给我一点点的摸。”
十分钟后，十几名穿着雨衣雨鞋的警员站成一排，在阎辞的带领下，弯着腰在这个宽度三十米左右的商业街上一点点摸索着。
积水没过小臂，直逼肘部。
夜幕降临，冰冷的积水几乎要冻僵每一个人的双手。
警车的探照灯光距有限，当一行人摸索到街中央时，已经看不清水面情况，只能凭着自身感知前行。
乔陌站在路边一家门店的屋檐下，齐腰的酒红色波浪发被束成了马尾，稍显凌乱。
“烁哥，报案的人呢？”
阎烁抬手指了指停在路口的一辆警车：“报案的是个女学生，吓的不轻，笔录一直做不下来。”
“我去看看。”
车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乔陌钻进车里的时候带进了一股冷空气，缩在后排角落的梅小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名女警坐在梅小青身侧，冷脸瞪着乔陌，刚想开口轰她下去，乔陌已经将证件递了过去：“重案调查科乔陌，怎么样？笔录做完了吗？”
“还没有。”女警有些无奈，改口道：“她情绪一直平复不下来，我劝了半天也没用。”
“让我来试试吧。”乔陌接过记录本，然后面带微笑的看向梅小青。
明明已经二十四岁，乔陌却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单纯无害，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般，很舒服。
梅小青也看着她，双手抱着一杯水，却因为恐惧的颤抖导致水溅了出来，湿了衣襟。
“这件裙子很漂亮，是在学生街买的吗？”乔陌笑着问道，甚至还伸出手体贴的帮她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领口。
她的手很暖，像春日里的阳光。
梅小青触电般往后缩了缩，点了点头，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上学的时候很喜欢去那里买衣服，款式很新，价格也不贵，很适合经济拮据的学生党。”
梅小青点点头，但随即便又低下头不再吭声。
乔陌看着她的发顶，嘴角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仿佛没发现她的抗拒一般继续说道：“对了，还有开在学生街的那家猫咖，我以前最喜欢去那里自习了，你有没有去过？”
“有啊，我经常去。”也许是因为找到了共同的爱好，梅小青下意识抬起头，语气都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