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巷口
会考那两天下了整整两天的雪，长怀完全被银白包裹，学生们一口气连着把所有科目考了个遍，如梦一般的过日子。
江泠在一中，怀阳留在二中，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静静地看雪。
江泠变成了看雪的诗人，怀阳变成了望妻石。
望妻石自从想起那天蹲在雪地里扑了满面雪，愣愣着第一时间看向他的诗人，就一直后悔自己为什么没亲上去。考一场后悔一场，喜欢了这么些年，本想等江泠自己开窍，但她明显就是不开窍啊，再等下去，真怕被人抢走。
反正他成年了，一方成年应该不算早恋，江梦和姜蓉都不让他们早恋，那现在应该没话可说了，要真不满意，大不了自己跪下挨一顿打，反正这个白是非表不可了。
不表白不行！
望妻石的“雄心壮志坚定不移”隔得太远，丝毫影响不到诗人，诗人把自己拧成麻花，没有怀阳亲口说出的那句喜欢，什么行为都不足以让她妄自菲薄。
于是她望着窗外，50的视力用来数雪花。
第一天没戴围巾被自家爸爸说了，第二天第三天没出门江泠就把围巾戴的好好的。刚要出门，后面一只手拽住了江泠的卫衣帽子，她被迫退后几步，撞上一个炙热的胸膛，顿时愣在原地，僵硬的转过头。
熟悉的桂花蜜香，江泠这会觉得两人相贴使得这香气滚烫，挥发炙热，烫的她心脏砰砰跳，脖颈也泛起红。
江泠尽力忽视掉脸颊发热的感觉，问身后的人：“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走，不是说你那个同学也在小区门口等着？”江衡今天送他们，从餐桌过来看见两个人堵在门口，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把两个人都搞得慌乱起来，怀阳蹲下身给她拿鞋，江泠本想开口说不用，但大脑一直提醒她爸爸在不能乱说话，糊里糊涂地一开口就成了：“你快点。”
说完自己一愣，急忙想解释，后面江衡就过来了，看着这一幕也没多想，习以为常地说道：“小阳你别惯着她，多大人了，自己坐椅子上穿鞋去。”
“我本来就是自己穿啊！”江泠别别扭扭地回，赶紧把鞋抢过来。两人手指相触，再正常不过的肢体接触，江泠却觉得自己如擂的心跳会顺着骨髓震到手指，生怕他发现异常。
江泠穿好鞋，拿过书包跑出门，还不忘跟江衡喊：“爸你快点，我楼下等你！”
怀阳还没找到机会跟她说话就被她跑掉了，他叹口气，朝准备进电梯的人说：“颜欢生日，你要订蛋糕的话我就不订了，下午考完试，‘今天’集合啊，记得和老万一块。”
江泠说知道了，按了闭合键，电梯门渐渐关上，心跳也慢慢恢复正常。
早上被烫了一下，江泠莫名怀念起上次在梦里，两个人擦肩而过，手指在虚空相握，当时是什么感觉来着？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一出门，冰凉的风一吹，脸上燥热的感觉才消退很多。
对了，怀阳刚才拉住自己是想说什么来着？江泠不禁抬头往上看，窗口无人，反倒是一片雪花不偏不倚落进她眼睛，一眨就成了泪水。江泠飞快地又眨眨眼，好容易适应了之后，又忘记了刚才的问题。
第三天下午的最后一场是历史，第一道选择题出的有点文艺：“以下哪个事件证明了‘刚要美满时戛然而止’这句话。”
江泠很轻很快的皱了下眉，什么破题，她打眼一扫四个选项，随意摘了一个，接着往下做题，丝毫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今天是一月七号，颜欢的生日，她们约定好考完试在“今天”见面，然后再一起出发去庆祝。江泠下午考试前提前在一中附近定了蛋糕，准备放学去取。
五点的铃声一响，这场考完了跟没考一样的会考彻底结束，江泠站在考场外面收拾书包，手机开机之后看到万朝云的消息。
fly：我有事先走，你自己过去可以吧。
江泠：好。
fly：【ok】
青天白日，狭窄的小巷，旁边还停着电动车和放着纸板废品，不知道哪里坏了的水龙头，滴滴答答的在地面形成一个水坑，脏水顺延留到巷子外面。
整个巷子里的光景一览无余，平时静谧的小巷，这会传来“叮当”的撞击声，伴随着辱骂声和拳肉相交的吃痛声，江泠正拎着蛋糕从这边走，听到响声脚步停住，脑子里飞快闪过什么。
迟疑片刻，她僵硬的转头。
一眼望去地上扔着一个透明文具袋子，里面还夹杂着一张准考证模样的纸片。再往前看，都是十七八岁的男生，五个打一个，被打的那一个穿着件绛紫色羽绒服。
江泠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左边眉骨末尾接近发际线的位置，光滑柔软，没有疤痕。
而后她再次望向巷中，难怪这人中午说有事不和她一块，原来是知道要遭埋伏了，发消息给自己说让她先去“今天”等他的人，自己却在这以一敌五。
此刻饶是再能打也从背后挨了一记偷袭，脸上挂着彩，有些狼狈。
可是怎么会提前这么久？江泠手指被蛋糕丝带勒的有些疼，她脑袋里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拿起旁边的棍子狠狠打在其中一人的肩膀上了。
那人吃痛退了一步，众人这才发现她，江泠站在万朝云旁边，恶狠狠道：“再他妈上前我就报警了！”
两个人被五个人围着，万朝云刚被推到墙上，头磕了一下愣怔片刻，抬眼看到是江泠立马把她拉到身后，脸上震惊：“你过来干什么！”
江泠蛋糕仍在原地，一手扶着万朝云，一手紧紧握着棍子，瞪着着对面的那些人，头也不回：“我不来一会你就被打死了。”
对面五个人，都是和万朝云江泠差不多大的年纪，他们是前世来找万朝云麻烦、打架误伤怀阳的人。其中一个寸头，黑衣黑裤穿着，像是里面的老大，江泠记得他姓曹，也记得他是为什么来堵万朝云。
姓曹的看着江泠哼笑一声，对万朝云说：“你女朋友啊？”
“你爹！”
江泠冷声道，气势丝毫不输。
时间提前了，可他们做的坏事未必会改变，前世高二寒假即将结束的某天，万朝云和怀阳约好一块打篮球。可是来的时候脸上却挂了彩，江泠一惊，跑去小区便利店买了湿巾，回来看着他擦拭伤口，“嘶嘶”抽痛。
一问才知道是他晚上吃过饭后往这来，一个人走过在路口处，看到这姓曹的抓着一个初中校服的小女生不放。
姓曹的看着人模狗样，没笑两声竟然上手去扯这小女生的衣服，上下其手，嘴里尽是些不堪入目的话，女生哭得不行，连喊救命。
万朝云当即上前给了他一拳，两个人厮打起来，最后姓曹的没落下好处，临走前放狠话说还会找万朝云算账。
这才有了后面姓曹的找人围堵万朝云，而怀阳上前拉架遭处分那一段。
她不想再让怀阳沾上这些事情，可她没办法见死不救，她抱着最大的希望，希望这件事不要发生，或者她可以在那之前叫来警察。
可事情提前发生了，没有后援，也没有犹豫，她还是冲上来站在万朝云身前。
就像很久以前怀阳遇事总是会说“不要掺和不要掺和”，遇事不问原因不掺和是他的原则，可是他拽着江泠衣服领子往后退，等江泠退到安全地界，他又捂着江泠的眼睛，让人闭眼，自己冲上前给施暴方一个教训。
全身上下嘴最硬。
正如此时一脸凶狠地握着棍子，背后按关机键的手正哆嗦的江泠。
姓曹的被骂，脸上不怎么好看，嘴巴倒是硬，一开口说话还是那些污言碎语：“行啊，本来想着打断他手脚教训教训他，结果这小美女来了，一会打完让爸爸我玩玩。”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一点！”万朝云拉着江泠，手上青筋爆现，愤恨地警告姓曹的。
说完还在执着的让江泠趁乱跑掉，江泠看他手上虎口处的红痕，暂时不计较他拉着自己手腕，白他一眼：“谁稀罕掺和你，就是定好了八人桌，你那份钱餐具钱欢欢都掏了，不能浪费！”
江泠一手背后，接连快速地按了五下关机键，电话和短信位置分别打给了警察和怀阳。
这是她之前设置的急救，还好她提前编辑过短信内容，加上位置，只要他俩能拖十分钟，等到人来应该不是问题。
她明知等待人来需要时间，但嘴上还在不饶人，学着电视剧里的坏人冷笑一声：“玩？一会就他妈把你踩地上玩。”
姓曹的笑：“看着一软妹子，嘴倒是挺硬。”
“我呸，你看着硬，不也只是个专挑柔弱小女生下手的杂种。”
显然说中了事实，万朝云和姓曹的皆是一愣，旁边一男的喊了一声她在报警，江泠后退，姓曹的显然被激怒，脸色发白，破罐破摔般呼喊小弟，准备一股脑地上。
万朝云把江泠往拉退一步，脚后抵着墙。在第一个人准备上前之时先发制人。
他下了狠手，直接拿起旁边接脏水，半漏不漏的桶往人身上重重地抡，然后再上脚把人踹开，另只手还紧紧拉着江泠，避免她伤到。结果余光看到她晃着棍子打下三路的虚招，上去先给人脸上来了一巴掌，在人懵着准备回击之时再抡棍子往腿上打。
风声呼啸，江泠下手毫不留情。
一会功夫就倒了两个，双方都憋着劲，各退一边僵持着、警惕着对着对方，避免偷袭，到了这个时候，万朝云还有功夫调侃：“阿泠这身手不错啊。”
“还不是怕你折在这。”
“我好感动。”
江泠一刻也不放松，说着一些话拖延对面，只剩万朝云一个人哔哔。
都这个时候了，还感动个p
江泠打的恨，却也不敢真狠，很快两个人占了下风，江泠被踹了一脚，踉跄着后退撞到万朝云，万朝云稳稳接住他，自己右肩挨了一棍，逼得江泠反手丢了棍子打中那人。
喘了口气，江泠右肩被人紧紧地握着，她感受到万朝云的用力，两个人在后退，手上都没了武器，眼前的万朝云扯着前面的人，一拳砸在那人脸上，然后踹开。
眼里的凶狠深了十倍，他压抑着的呼吸越来越重，看得出怒火很重。江泠不甘示弱，一脚踹开偷袭的人，紧接着腿上又挨了一棍。
远处又警车鸣笛，巷口望风的人跑过来说有警车来，但是堵住了。江泠在心里无语，接学生的出租车就不能远点接吗？！
姓曹的显然不想放过万朝云，僵持之中突然夺过棍子，掀起一阵风，江泠猛地上前，对方来不及收手——
“砰——”
一片蜂鸣中，身旁粗重的呼吸声格外明显，万朝云脸上的狠绝变成慌乱。冬日凉风凌厉磨人，江泠左边额头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刚才紧绷着的劲也在慢慢消失，她听到万朝云叫她，也仿佛听到颜欢和怀阳的声音。
“回光返照吗？”
江泠闭了闭眼睛，看到姓曹的脸上有破罐破摔的扭曲笑意。她不合时宜的想，自己是不是又阻止了一件坏事发生。
经年已过，前世如浮游，往后的路是不是都是好走的了？那既然如此，可不可以奖励她一个怀阳？
她只是希望怀阳可以过得好，不用经历那些离别、痛失、失意的悲苦，昏迷的前一秒，江泠终于放开胆子想，既然是在不知怀阳喜欢的那人是谁，想要给他幸福，就她来给吧。
“阿泠！”
雪还在下着，江泠脸上有冰凉的触感，一热一凉，江泠还未回应，就在一个好香好香的怀抱里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