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跳
早上的阳光正好，温暖照人，几个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太阳底下看不见实质，江泠拉着颜欢自顾自往前走，快到政教处时遇上了六班的几个男生。
没背包，手里拿着饭卡，看方向应该是从教学楼下来的。
“早啊，呃，周姐，你是跑来的？怎么脸有点红。”
江泠摇头，就着太阳扯了个好一点的理由：“今天热”
“噢噢，那你们吃早饭了吗，一块吃早饭去？”
二中平时是七点上早读，七点五十下早读吃早饭，今天因为春游早读取消，昨天提前通知过高一年级在七点半之前吃完早饭，七点四十在操场集合。
早上的吃饭时间是七点五十没错，可是吃饭之前还有一整个早读的时间，江泠和怀阳不住校，基本每天六点就起床了，洗漱完会顺便吃个简单的早饭再来学校。
小区离学校步行也只需要十分钟，有充足的时间吃早饭，吃的不多，有家长在就喝碗粥，家长忙时就是自己动手，煮鸡蛋加热牛奶。
实在睡过头了随手拿个面包也可以应付，总不至于上学的路上是饿着的状态。
于是江泠说吃了，颜欢也点头，沈概看向她们旁边。
怀阳和万朝云嘀咕了两句，说：“走吧，我和飞飞跟你们一块。”
“你住外面的不吃饭啊？”
万朝云点头，他说：“我哥高三，他住校，我早上不太饿，在学校吃就行。”
“哦，一会吃啥啊？”
问答到这里听不太清，几个人聊着天渐渐走远。
早上七点五十，高一年级准备出发，倒着来，按二十班到一班的顺序出门，七班在六班前面，万朝云站在最后一排，江泠站在队首，负责照看女生。
“哎，班长！”
有人叫她，江泠抬眼望过去，有个男生在七班的末尾兴冲冲的朝她打招呼：“原来你是六班的班长啊，我叫刘亚，记得我吧。”
江泠点头，刘亚站在万朝云旁边，她记起来这是之前让她去政教处领人的关灯男生。
刘亚转身倒着走，手里的手机明晃晃拿着，说：“我以前跟飞飞是同桌，换位置后坐到左边靠墙了，那天你拍我真是吓一跳”
江泠身旁有个前排的女生似乎认识刘亚，毫不客气地反驳他：“你可拉倒吧，我们班长很温柔的，我看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心虚才反应那么大吧？”
“哪有哪有，”刘亚摆摆手，笑嘻嘻的：“就是班长太温柔了，平常那群王八蛋拍我恨不得拍死，猛地遇上个没什么力道的说话还温柔的，我受宠若惊嘛！再一看是这样的大美女，吓一跳也挺值得了。”
他说话时手搭着万朝云的肩膀，不怕摔似的往后退着走路，很快踉跄了一下，江泠笑：“你还是先看路吧。”
他们这会还在大路上走着，今天天气好，但不晒人，因为赶上周日导致人多，车辆也多。
学校提前规划了路线，每个十字路口都有老师守着，队里的老师维持秩序，队伍走得快，没给学生们闲聊的功夫。
过了几个红绿灯，又走了半小时后大队伍才走到了人少的郊区。
到郊区就是沿着一条直线一直前进了，老师学生们都松散下来，聊天唱歌的都有，还有甚者打闹嬉戏乱跑窜队的。
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裹着风尘土粒和花香。
刘亚就是前者，从出校门到现在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他嘴真的跟机关枪一样没听过，精力十分旺盛。
上午的日头不晒，但仍旧有些灼热感，江泠跟他聊的口渴，说要去后面找颜欢。
刘亚终于止住了话头，拉着万朝云也跟着她一块去后面了。
江泠走到最后，刚好看到五班一个女生在和怀阳说话，看样子是让他帮忙拧瓶盖。
怀阳笑说手上东西多，腾不开手。
沈概一向是说话直的人，这会一抬下巴指指自己：“我来我来，给美女服务的机会可不多。”
身后的刘亚笑他一声，可怜兮兮的来了一句：“啧，我这也有瓶水，沈哥怎么不给我服务，是我不够美吗，哎，真是伤心啊。”
那个女生见状说了声谢谢就匆匆走了。
“你他妈的！”
看样子是都认识，且有点个人恩怨在身上，沈概翟向东一块拉住他摁在路边一树上就打开了。
寡不敌众，刘亚挣扎了几下开始求饶：“哥，都是我哥！我错了还不行！靠！别打了！怀阳救我！”
千呼万唤有点希望能来“救他”的怀阳非但站在原地看戏，还优哉游哉地加了一句：“打的时候把嘴捂上。”
“行嘞！”
这下求饶声也发不出来了，呜呜的，引得周围路过的女生频频望过来捂嘴笑他。
颜欢把刚才买的水递给江泠，摇摇头叹息道：“这小可怜！”
又走了十几分钟，队伍里唱歌的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原地休息和跑去买水的人越来越多，应俊看着这群涣散的咸鱼，叹了口气，尽可能的抬高声音：“一会走山路，可能会有同学体力不支或者别的情况，我不要求所有人必须跟队，但是要是脱离队伍，就必须有三个以上的人结伴着走，听到了吗？”
离他近的几个女生弱弱点了点头，旁边有男生吹口哨：“好的！”
“还有啊，手机都拿好，到了山顶在班群里发个名字找块阴凉地方等着集合。”
“知道了——”
此行的目的地是长怀市北边的风车山，风车山是长怀著名的景点，江泠和怀阳小时候来过很多次。
山门入口处是一个小型游乐场和一片小湖，再往后才是上山的路。海拔不高，山路不难走，反倒因为近几年越来越多的旅客而修了路。也有人开车上去的，很少，大多数人还是选择步行。
山上有两排风车，随山脉的弧度蜿蜒远处。还有一座小小的寺庙——福安寺，平日里香火很旺，求平安求财富求姻缘的都有。
周日的游乐园热闹，大部队进去可能会扰乱秩序，于是领导安排从旁边的小路走，直接绕过湖边。
沈概非说游乐场里一个手摇柠檬茶很好喝，要去买，背包丢给怀阳后就进了游乐场，几个人只好停下来等他。
过了一会出来后他们已经彻底看不见六班的影子了。
他们班级本就在后面，最末的一个队也已经在很前面了。沈概自知理亏，几个人左右看看，提议走水路超车。
这片湖不是人工湖，不过景点开发之后被养护的很好，浅绿色的湖水清澈，不深，依稀可见水底沙石水草。
荷花莲蓬生长的很茂盛，有些已经开了花。
湖上有水路，一个接一个的圆形小方墩连成好几条弯曲的线路。
刘亚先走说是开路，接着是万朝云，沈概拉着翟向东说要断后，怀阳问江泠：“前面后面？”
“你走前面。”
江泠胆子大，何况这水路是今年新增的，以前没走过，玩起来就有些刹不住车，刚开始还好好走，后来变成一步一蹦，速度很快。
刚开始走时每人之间隔了两三个圆墩，怀阳走在她前面，正常速度一步一迈。没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他停下来准备掏手机。
“哎！”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声调高到破音。
下一秒有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臂又滑落到手腕处，另一只手随后紧紧拽住了自己的领口处的衣料。
怀阳有点僵硬的低头，刚才那一瞬间他转身揽住了女生的肩膀，被她抓着的左手手腕反着握住她手掌。
对方半蹲着，大半重量都在自己身上，一只脚微微悬空，像是刹住脚步，又像是没刹住被迫蹲下。
“救命！”
江泠没抬头，看着眼前湖水里面两个人的影子闭上了眼，她双腿发软，上身更是不敢动，只有手上的力道更重。
怀阳任她抓着，稳稳地扶好了她，他能感受到江泠紧紧拽着自己领子的力道，目光再往下，自己的手向上覆盖着她的手。
“我天！”江泠有些劫后余生，怀阳手一用劲把她抱到自己的圆墩上，话里带着笑：“还蹦不蹦？”
“不，不蹦了。”
她攥得紧，两个人的指节都发白。
女生今天绑了高马尾，发尾晃来晃去触过他手腕处，酥酥麻麻的痒，细白的胳膊紧贴着他，温热的手指就这样贴在他喉结下方裸露的皮肤。
这么害怕了，江泠还有空腾出一点视线，看到怀阳今天穿了黑色卫衣，胸口一串小小的刺绣字母：water。
颜欢在距离他俩身后两个小圆墩的距离，看着眼前这一幕，她惊愕一瞬，接着飞快拿出手机调到照相模式。
要拍下来，要录下来——她心底的声音这样告诉她。
颜欢按着手机跳转到录像模式。
翟向东在颜欢身后，也看到了这一幕，只看了一眼，目光很快收回落到自己面前女生的身上。
她扎着丸子头，几缕头发散在白嫩脖颈，今天天气好，颜欢下面穿着一件牛仔短裤，细长的腿就在他眼下。
而女生忙着拍照，微微后退，脚已经退到了圆墩的边缘。
翟向东抬眼，拽住颜欢的包带把她往前推了一小步，语气有些不自然：“好好看路，干嘛呢？”
颜欢还举着手机录像，头也不回：“拍照片呢！”
“别拍了，”翟向东伸手在她手机面前晃晃：“看着点路，你一会儿要是摔了前面可没人，只能摔进水里，我捞你还得浪费时间。”
颜欢终于把手机放下来，无奈道：“我就不爱听你们说话，出来春游你还咒我掉水里！”
“没有，就是让你看路。”
翟向东口不对心，手还握着她的背包带子。轻微拉扯，不敢碰到她的衣服，他抬头四处望望，心里却忍不住在想，好看是好看，不过——
“颜欢，爬山穿短裤，你是怎么想的？”
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问了出来，颜欢把背包带拽了回来，声音软软的没有威慑力：“就图好看怎么了吧！”
翟向东第一次没跟她反着来，点头夸了一句：“好看。”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氛围难得一片和谐，前面还在无声处于惊吓之中，再前面万朝云听到动静扭头，他沉默着，抬脚往前走了一个圆墩。
有一瞬间他都想走过去了，但他没有，他看到怀阳嘴角的笑，另只手紧紧地揽着江泠。
江泠也依靠着他，两个人在他这个角度像是抱在一起。
江泠腿软还没敢轻易动，山间早已不是清晨，她的眼睫却像是刚刚被雾气洇湿一般，额角有些汗，手上仍把他拽得紧紧的。
怀阳比她高出一个头，低着头看她眼睫眨啊眨，鼓着腮帮子，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过一会儿直线弯起来，江泠开口小声说走吧，不然挡路。
声音小到还没有她那如擂的心跳声让人听得清楚。
向来直白大胆的女生，现在温温柔柔的，过一会估计还是会在石墩之间活蹦乱跳。
怀阳发出一声闷笑。胸腔处传来的振动仿佛心跳，一下一下敲打在她手指上。
江泠松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在怀阳手里握着。
准确点是攥着，用力的那方是她自己。
怀阳的手比她大很多，指节分明，温热的触感逐渐滚烫。
她低着头，额头距离怀阳的胸膛只有不到一厘米，点个头的幅度就可以触碰到，胸膛左侧的心脏不受控制“咚咚咚”地快速跳动，她很担心怀阳听到。
气氛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江泠真觉得今天自己有点奇怪，这些肢体接触他们小时候不是没有，她怎么会这么紧张？
一定是太害怕了，差点掉水里，惊吓带来的心悸还没有完全平复，手攥得太紧是因为惊吓未过，耳朵发烫是因为天气太热，两个人靠的太近是脚底的圆墩面积太小。
所以心跳如擂，也是事出有因。
可越是这样想脑中越是混乱，感官就越是灵敏，江泠在他身上闻到了一丝浅浅的清新柠檬味道。浸在空气里，鼻尖被这个味道萦绕着，呼出的气息与之交缠——甘冽又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