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色青 远邈可有涯乎
远遥回到家，将鱼剥洗干净，备好调料，燃起柴薪，就要炖一锅鲜美的鱼汤。
酒爷爷迫不及待地围着锅台直转悠，馋得口水欲流，止不住念叨着：“小遥儿啊，老姥提个简单的要求啊，就是一定要好过秀秀的鳝鱼汤，我的乖乖重外孙儿如此心灵手巧，这麽简单的事情一定不会被难到的，是吧？！”
“哎呀老姥，您别围着锅台转了好不，锅底灰都被您扬起来了！”
远遥白了一眼酒爷爷，哼道，“这个嘛，那还不简单嘛，这么简单的事情不如您老人家来做啊，大家都说您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不会做饭呢，遥儿可不信，不如今天您让遥儿见识一下呗！”
“咋个，哪个兔崽子这麽编排我呢，真不像话！”
酒爷爷哼哼道，乍见远遥准备让贤，神色间禁不住抹过一缕慌张，赶忙转移话题道：“…今天老姥我在树下乘凉，是哪个小兔崽子偷窥我呐？”
远遥装傻充愣道：“啥，谁会这麽无聊啊，再说了一个糟老头子有啥好看的？”
酒爷爷拇指顶开葫芦塞，美美地喝了一口，气哼哼地撅起了白胡子：“谁说我不好看的，老姥我年轻那会儿，十里八乡的姑娘家可都惦记着要嫁给我呢！嘿嘿！咦，我的亲亲重外孙儿，跟谁学会撒谎的，是不是跟童儿学的？！”
“老姥您可真是臭美，老不知羞，您不是知道了是我嘛，还怪啥童儿哥哥，明知故问。”远遥继续白眼道。
“嘿，果然是你个小兔崽子！今天老姥教遥儿一个乖，这灵识外放啊，可一定要小心，任何一个修为比你高深的人，就能以你的灵识为引，寻到你之所在，倘若对方没有恶意还好，如果有，且你修为又比他低，便极有可能招来祸患。”
酒爷爷一边说，一边屁颠屁颠地溜到皂角树下，整个人复又瘫在了藤椅上，打眼望了一下远遥腰间的青色布带，又道，“灵识感应比耳听、目视更要敏锐，往往能感知到耳朵听不到的声音，眼睛看不到的东西，所以老姥总要让遥儿束好这条匿修灵带，以便更好的隐藏自己身上的气息，不要让人发现你有修为在身，更不要让人知道你既修炼有浩然正气，又修炼了老姥的木灵妖力，以后等到修为大成，自身气息随欲收发的时候，便不束也可了。”
“不束不就掉裤子露屁股了嘛，老姥，为什么要这样遮遮掩掩的啊，咱品端行正，有啥可怕的！？”
酒爷爷收回目光，缓缓叹息道：“神州各派以妖精魔怪为邪物，并严禁门人修练妖鬼之术，称之为邪门歪道，见之不分好歹全部除灭。所以啊遥儿，你今后千万莫在那些自诩为正派人士面前施展木灵妖力，而浩然正气与九霄御物诀更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酒爷爷眼睛一眯，仿佛想到一件极为惬意的事情，便止住不言了。
“…这个又说不过去了，浩然正气博大精深，九霄御物诀也是正派法诀啊！”远遥疑惑道。
“嘿嘿，遥儿大了，这件事不妨就告诉你吧。”
酒爷爷忽然哈哈地笑出了声，而后又神秘兮兮地小声道，“这浩然正气与九霄御物诀可全是神州大派浩然奕剑府的镇府绝学。前些年，就是你刚会爬的时候，老姥我静极思动，去了一趟蓬莱仙岛，得到剑府之主孔知卷的亲切接待，宾主相会甚洽，相谈甚欢，老姥我临走时，孔知卷那老头儿竟捉着我的手不想放我走，眼泪止不住地哗哗直流，后来但见我执意离去，无可奈何之下，便拿出这两门绝学送我，老姥我多识大体啊，自然不能拂了他一派掌门的面子，便勉为其难地收了下来，后来嘛，可不就便宜了你这小子嘛，哈哈！哈哈！”
远遥眼珠一转悠，便发现酒爷爷前言不搭后语，这些话里漏洞百出，便即猜出这两门绝学的来路肯定不光明，便也不说破，就着话头道：“那孔老头真是没出息，年纪一大把了还哭鼻子，怎麽连两三岁的娃娃都不如呢，真是枉活百十岁，不如一娃娃，不过老姥啊，要我说那孔老头对你这麽掏心掏肺，掏肝掏胃的，肯定有所图谋，哈哈，他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酒爷爷喝着小酒，听着远遥埋汰剑府掌门，真是妙语连珠，也很是觉得过瘾，爽歪歪的连连应着：“是啊……是啊……！”
答应着远遥前半段话，可远遥后半句话说完，酒爷爷的“是啊”也没刹住车，等到回过味来时，早已经着了这小子的道了，噗的一声，喝到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气嗦嗦地骂道：“你个顽皮小子，整天不学无术，竟逞些口舌之能，着实讨厌、可恶、欠揍……！”
“哈哈！”远遥望着酒爷爷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捧腹大笑，着实没将酒爷爷的怒骂放在心上！
这般插科打诨的时候，远遥已将鱼儿下锅，锅台前热气腾腾的，远遥便小了小火，开始文火慢炖。
他虽有可生寒气的玉坠，但也觉得有些燥热，亦笑出了一身汗，不免挥手扇着风，大眼睛望了望晴热的天空，看到酒爷爷气嘟嘟的还在生气，于是劝道：“天气这麽热，您就别骂我了，这样很容易上火生肝病的！老姥啊，您见多识广的，遥儿突然想知道天穹这般广阔，可有尽头麽？”
“……哼，人力有时而穷，不可穷极天地，古人说天无涯地无垠，也许是吧！”酒爷爷也是听劝，止住了骂声，一边哼哼着，一边懒懒地答道。
“可今天我灵识外放，随风而上大概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到了极高极高的地方，那般俯视望下，只见流云如絮，溪山如带，所见一切皆渺小如粟，仿佛绘入了一幅画卷一般，颇为好看，极为好玩，但是当我想要再向上攀升的时候，就似乎是触碰到了一个界限似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打落了下来，老姥啊，难道那里就是天的尽头了吗？”
酒爷爷初时有些兴趣，但听远遥讲到一半，却又兴致缺缺了，淡淡道：“少见多怪，那是遥儿真气不济，难以维持灵识外放了而已。”
“…可那时明明没觉得真气不济啊。”远遥伸手挠了挠头，喃喃道。
“不可与夏虫言冰，不可与井蛙语天，古人诚不欺我啊。”
酒爷爷打了个酒嗝，浑浊的双目定定的望着这方晴空，眼眸里抹过一丝异彩，“……你以为一个时辰就能触碰到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