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正义的冤枉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彭永鸿从报纸上抬头瞥了一眼李警长的身影后，便将目光继续定格在手中报纸的内容上。
因为最近一年一直在跟着警署厅跟进案件，全身心将注意力扑在上面，也就没心思去关心别的事，想一想他也好久都没看报了。
这征途报社是什么时候建立的，他也毫不知情，只知道上面这些尖酸刻薄挑拨民众情绪的文章，不是报社该写的。
“果然，这些人真的将第二轮死亡赌局，以及赵先生是参与者的事情全都刊登了。”
彭永鸿将其放回在桌案上。
以这种方式编撰报刊，这家报社必然会在短时间内爆火，身为记者的彭永鸿怎能不知道，这种最简单粗暴起家的方式。
吃着人血馒头，撇开所谓的良心，与明日报社的宗旨背道而驰。
这样想想，梁世峰反而是更适合应聘征途报社了。
见李警长久久不说话，彭永鸿有些诧异，这可不是对方的风格。
抬起头来一看，才见对方面色阴沉地靠在办公室的门上，心里的不悦全都写在了脸上。
很显然，是立案的事情并不理想。
“原来如此……不过如今国民政府北伐，部分警员都被抓去充军，各地人手都不太够。”
静静地听完李警长对厅长的破口大骂后，彭永鸿顿了顿，平静道。
李警长却是越想越来气：
“你说说，现在整个警局，就我一个警长费心费力的去查这破案子，别贿赂享乐，到头来挨批的还是老子！”
说罢，便是坐在了沙发上生着闷气。
见他这幅模样，彭永鸿沉默着，桌案上凉透了的清茶波光粼粼，映在脸上十分晃眼。
他们查案，可凶手是谁？
是杀死邵夋的凶手，是李东和他的混混弟兄，是可能导致阴一尘自杀的凶手……
不，都不是，若是不将组织这场死亡赌局之人抓到，这起连环凶杀案永远不会结束，死者只会源源不断地出现。
但邵夋案毫无头绪，梁世峰的死说到底还是要算到阴一尘的头上，且阴一尘雇凶杀人的动机明显又是受到死亡赌局的驱使。
侦破邵夋，梁世峰案子的唯一线索，都指向了阴一尘的死！
“妈的，这个面粉厂大少爷是死亡赌局唯一的突破口，查他才能破别的案子，就厅长这榆木脑袋是怎么坐上这个官位的？”
正当彭永鸿想到这里时，李警长越想越气，突然起身咒骂起了厅长。
很显然，两人的想法在这一刻一拍即合。
但很快，李警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坐回了沙发，苦笑道：
“呵，想必大记者你也意识到了，能随随便便拿出十万银元，设立这人命赌局的是一群什么人……
练个小小的厅长老子都干不过，还想着掰倒他们？”
话音刚落的同时，一片阴云飘过将太阳淹没与阴影中，屋内顿时黯淡下来，似乎是在回应警长的话。
彭永鸿也瞬间沉默，李警长说的不错，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想过，一没钱二没势的他，哪怕是在得到真相之后，又能如何与所谓的财阀军阀做抗争。
阴云很快飘过，在阳光重新撒进办公室的那一刻，警长开口了：
“大记者，我也不怕你笑话……你愿不愿意跟本警长干一件丧良心的事？”
这一瞬，彭永鸿坐在照进来的曙光中，而李警长还身处于未被阳光触及的阴影上，一帧透露着满满嘲讽意味的画面定格于此。
彭永鸿疑惑抬头，他不明白李警长的意思。
见状，对方也只是轻笑一声：
“厅长不立案，为了自己那些个破名誉，他可以让阴一尘的死这件事压根不存在，到时候这线索就真的彻底断了。
事到如今，哪怕邵夋或者梁世峰的案子毫无进展，我们也得硬给他破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脑子再不灵光的人也应该意识到什么了。
彭永鸿当即抬起头，眼底满是震惊，但很快便归于平淡。
显而易见，对方的目的是想要随便找个替罪羊充当前面案子的凶手，转而让厅长批准立案，便可继续调查面粉厂的案子。
“李警长……我们破案的目的是为了不冤枉好人，不放过恶人。
您为了破另一个案子，将无辜者推入深渊，违背了破案的初衷……”
虽然彭永鸿也对侦破死亡赌局一案有强烈的渴望，毕竟丁韵涵的死，归根结底还是要算在幕后作俑者头上。
但一年来的合作，李警长又怎能不知道彭永鸿的性子，既然在提出这个想法之前，就肯定想好了相应的对策。
他站起身来，点了根烟，叹气道：
“大记者，你就放宽心，有本警长的打点，被冤枉的那人也就是出入自由不便，不可能让他受任何委屈。
况且这事一上报，阴一尘的事在厅长那边立案，老子保证能悄咪咪的放人，绝对不会透露一点风声。”
彭永鸿微微眯眼，短暂的思考过后，终于在李警长期盼的目光下开口：
“好，既然警长答应不会让被冤枉者有任何委屈……我便没什么好说的。”
也是这一刻，彭永鸿才意识到良心在这世道上究竟是多么的不值钱与可笑。
看得出来，他即便口头上答应了，彭永鸿还是有着很重的心理负担。
见状，李警长当即安抚道：
“大记者你就放心吧，这是本警长的提议，届时责任都在我的头上，若是心里过不去，就帮着我早些把案子破了，行吗？”
为什么有人可以毫不犹豫地肆意玩弄人命于股掌之间？
为什么有人仅仅是为了让案子水落石出不得不牺牲他人极小的利益而在这里谴责自己的良心？
彭永鸿攥紧了拳头，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两叠厚厚的报告上。
能栽赃的也就只有两个人，邵夋的房东大妈，以及参与梁世峰一案的李东。
李东就算了，他还有奶奶要照顾，哪怕李警长能保证他在巡捕房衣食无忧，但奶奶又该谁来照顾呢……
于是，大妈就成了那个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