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狠戾帝王爱上我(32)
再收到皇帝的消息是十天后, 除去路途上耗费的时日,信上所指应是六天前发生的事了。
这半个月于崔珑而言却是寸阴若岁,他整日整夜呆在乾化宫中, 为朝中诸事焚膏继晷、废寝忘食,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清减了几分。
获知消息,崔珑甚至没细听,只捕捉到关键词“姜澧……在捕鱼儿海……赢了……”整个人就如释重负, 摆摆手挥退众人, “都散了吧,回家吃饭、睡觉。”
他亦回到暌违已久的中宫, 第一件事就是扑到榻上倒头大睡。
再醒来时外面夜阑人静, 中宫却较往常热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气,还有孩童稚嫩的诵读声——是姜禾在一边为妹妹读故事书。
见他醒转, 姜禾立即迎上前来, “父后, 身体可好?”
崔珑奇道:“我不过睡了一觉而已。”
“您这一睡, 从昨夜到今夜,恐怕有六个多时辰了。”
崔珑错愕不已, “第二天了?”
姜禾颔首道:“您既醒转, 我这就请太医署的人再来看看……”
“不必了,想必是最近疏于操练的缘故。”
这时姜湄也跑过来,望着崔珑笑弯了眼睛, “母后!”
她最近在学说话, 可总是学不会“父后”一词,每每见了崔珑都这么叫。崔珑也不在意,伸出手摸摸她头发尚且稀疏的脑袋, 心念微动,道:“我看你妹妹是思念你们的母亲,若实在想见她,也不是不可以让她来帝阙见你们。”
闻言,姜禾的表情却变得颇古怪。
他低下头,道:“多谢父后,但臣以为……不必了。”
“父后,过来用膳吧。”
他的反应反而叫崔珑心中暗暗在意起此事。
“好。”
饭后从闲谈中崔珑得知,五天前皇帝出现在捕鱼儿海北面,在那里果真撞上了柔然大汗的军队,一场激战之后,柔然军队被击溃,柔然大汗在混乱中带着四五个人逃窜出去,一路逃到燕然山下,大汗身后的一员将领骤然暴起,将之斩于马下——此人乃是柔然汗国中的一个鲜卑族,据传还与姜澧母族有几分血缘关系。
※※※※※
姜澧大军休整好后很快班师回朝,既然皇帝要回来了,朝中诸人也不再盯着皇后不放,崔珑寻隙独自去见了王义嘉一面。
近日王义嘉曾多次传讯于他,而他皆置若罔闻,彼时王义嘉见了他只勉强做到礼数,态度比起上次却冷漠得多。
“臣还以为,皇后殿下是不打算再和鄙人相见了。”
“哪里的话,”崔珑道,“纵是不见你,我也要见他。”
“呵,”王义嘉笑道,“臣观殿下近日言行,对今上才是情深爱笃,一往而深啊。”
“一臣岂可事二士?”王义嘉质疑道,“这个道理,你岂不明白?”
“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姜澧,”崔珑懒得对他解释,直接道,“你要我做什么,说吧。”
“他想要什么你该明白,”王义嘉沉声道,“那一切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崔珑问道:“他人在帝阙?”
“该他出现时,他会出现在这里。”
王义嘉问道:“皇后殿下以为,眼下我们能怎么做?”
崔珑忖道:“姜澧还有十天才回返帝阙,我可以在那之前带他回宫,坐镇紫宫,执掌玉玺,再给姜澧下一道檄文,以‘弑君’‘叛乱’之罪讨逆。”
“你有把握控制朝局和台阁要臣?”
“文臣重清名、重君臣之道,他继承大统乃是拨乱反正,谁有道理站出来反对?”
“也是,”王义嘉赞同道,“比起如今这位,文臣一向更认可他。”
“何况我有把握说服锦衣卫指挥使,在此期间他们会严格监控朝臣。”
“那士兵呢?”王义嘉道,“虽说边军都留在了地方,可此次姜澧带回帝阙的兵数也足有八万之众。”
“帝阙中现存亲军二十六卫的人数加起来还有七八万,”崔珑道,“虽不及姜澧大军悍勇,但事先埋伏在他回程路上,打个措手不及,胜算即可超出六成。”
“何况,你们王家有人领受勋爵,家将数目也极可观。”
“看来是臣误会殿下了,”王义嘉微笑道,“原来这些时日您已将一切都想好了。”
“你以为此计如何?”
“可行,但……”王义嘉问道,“你何时调动亲军二十六卫?”
“自然是他随我回到紫宫之后。”
“不行,你必须即日调动亲军,让大军尽快汇集在帝阙,随时以待号令。”
崔珑摇摇头,“如今我是可以代表皇帝行事,调动亲军二十六卫,可亲军卫除锦衣卫皆受兵部统辖,一向各司其职,我贸贸然调动大军入宫,又拿不出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瞎子也看得出我的司马昭之心,此令一下,必定阻力重重,只怕延误了大事。”
“还是得有他在,才有一个充分的名目。”
王义嘉拧眉凝思,“那……你如何带人进宫?”
“皇城外有一所‘待漏院’,供外出办事晚归或朝会前早到的王公重臣休息,你们若肯依从,我会想办法事先进入待漏院,再与你们行方便,届时你们只需将人送到待漏院,之后的事都交由我来办。”
王义嘉沉默了一会儿,道:“此事我还需与他讨论,有劳皇后回去暂侯回音了。”
“今日我与你说了这许多话,足以表现我的诚意,”崔珑上前一步,质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让我见他?”
“你们皆是此局中的关键角色,计划施行之日,顺水推舟就能见到了。”
崔珑冷冷道:“你最好没有骗我。”
“这话该下臣来说才对。”
当天夜里,崔珑就在中宫收到了王义嘉的回音,一张轻薄小笺不知何时出现在妆台前,上面只一行字:可。一日后卯时。望万事俱备。
崔珑事先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一个安静冷清没有旁人入住的待漏院,位处西厢靠墙的一间厢房——足够隐蔽,方便逃脱。房中有一套内侍的衣衫、一套粗布麻衣。
以及……一支藏在怀里的手铳,后巷里一架用于倒夜香的推车。
到了约定那日,破晓前天还没亮,崔珑带两个侍从提前进入待漏院,在房里等了约莫半柱香,门扉被人叩响了。
崔珑扬声道:“请进。”
有人推开并未合严的门页,崔珑侧目留意观察,来到门外的这一行人有十多个,入内的有五个人,四个高大的男人拥簇着中央一个罩着一身玄青色斗篷的人。
崔珑将目光锁在此人身上,上前一步,唤道:“阿垣?”
那人似乎顿了顿,抬手揭下了挡住大半张脸的兜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