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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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量走在小镇巷子里的石板小路上，与她同行的有父母与陈紫耀。
他们在密集的家家户户院前经过。
之见，他们向右拐入另一个小巷里，来到一家普通小院的门前停下，父亲率先的拍了拍那扇古朴的木门。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门内站着一位年龄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看到前来的陈家人，立马露出了高兴的神色，急忙将他们请进门。那女人似乎与思量的父母格外熟络，他们三人都忍不住的寒暄起来。
母亲问那个女人，田婆婆最近身体可还好些吗？那女人回道，上个星期田婆婆照常去镇里广场上的健身器材处锻炼身体，但是不甚跌倒了。当她知道这个消息时，连忙赶到，是好心村民路过发现了倒在地上的田婆婆就把她扶起来。她后来带着田婆婆去检查，医生说是腰给扭着，伤到了。后来给田婆婆腰上贴了膏药，让她躺在家里静养一阵子。
母亲惋惜的感叹道老人啊，年龄大了，最怕摔了碰了什么的。
后来思量知道了，这个跟母亲聊天的女人是田婆婆的女儿，而按辈分她是思量的婶婶。
母亲和婶婶，一同进了里面的屋子里，而父亲到是还站在门口接电话。
思量望着这家院子，这院子不算大，院门口放了几个盆栽。思量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开着淡粉色小花的盆栽，思量不知道那是何花。太阳已升起，阳光肆意的挥洒下来，整个露空的小院都在阳光所铺设的范围内，站在院中的思量反而觉得身上有一种暖乎乎的感觉。
这时，父亲好像打完电话了，就急忙进了里面的屋子里。思量与哥哥也走了进去。
思量走进一间卧室，田婆婆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稍微薄的被子。田婆婆微微坐起来，倚着背后的枕头。她的头发已花白，但是头发还是规规矩矩的向脑袋后面梳的很整齐。
母亲与婶婶坐在床旁边的木椅子上，父亲坐在旁边的板凳上。
婶婶看见思量与哥哥的到来，忍不住的朝着母亲说道“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
田婆婆身体虽是有病在床，但是精神却很好，她依旧能和父母聊的好好的。只是思量觉得她的眼睛有点奇怪，她好像一直看着前方，她不会向着婶婶和父母的方向上看去。她的眼睛瞳孔好像不是黑色，是有那种浅浅的灰色。
田婆婆睁着一双毫无任何内容，空洞无神韵的眼睛，让人觉得她有些呆呆的看着所谓的前方。
当有人说话时，她会用侧脸一旁的耳朵去听别人说的话。由于这个动作习惯了，也变成了她身体的肌肉记忆吧。毕竟，对于一个失明的人来说，耳朵代替了眼睛，耳朵也代替了内心去倾听外界的声音。
这让许多年后的思量，每每的想起此处，都令她伤感动容。
思量之后才听哥哥说田婆婆在六十多岁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眼睛开始不太好，因为眼睛不好她去医院做过手术。做过手术以后田婆婆那时还戴着眼镜，那个时候她还是能看清楚一点点。但是这样的光景没有几年，眼镜愈发不好，最后是演变成完全失明，丧失视力，于是田婆婆也去掉了不再需要的眼镜。
哥哥还告诉思量，田婆婆患有糖尿病，而她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那个婶婶，在田婆婆六十多岁时她最爱的老伴儿还健在，她的老伴常常都要跑婶婶家去拿一个叫“胰岛素”的东西。胰岛素是主要用来治疗糖尿病，是身体里重要的，是唯一能够降血糖的物质，胰岛素能够维持身体血糖在正常范围之内。
每次她的老伴都会坐在卧室，从一个医药箱中，取出针头把胰岛素注射进田婆婆的身体里。
田婆婆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她对家里的布局，各个物品摆设的位置都牢记于心，而这几乎是靠她自己的双手一遍遍的摸索出来的。
她会站起来，伸出双手，迈着小步伐一点点的摸着家里的物品，通过感知她能知道自己在哪，比如摸到茶几便知道自己在客厅，摸到煮饭的锅子便知道自己在厨房。
从她睡觉的卧室出发，摸到旁边的卫生间，再到沙发，厨房。
令人省心的她，甚至还能自己洗衣服，晾衣服，做饭。那时陈紫耀说到这里时，眼泪就掉了下来。
田婆婆唯一不会的就是做饭，准确来说不能说是不会，而是因为她看不见实在没有办法做饭。而每次都是他老伴负责做饭吃，有次老伴不在家，她就自己一个人亲自动手下锅炒菜，眼睛看不见的她几乎是瞎炒，最后是炒出一团糊糊的菜汤，自己一个人就吃着菜汤配着米饭吃。时至今日，都很难让人想象那是怎样的画面。
“思思也来了啊”这时田婆婆开口道。因为刚才母亲与田婆婆说起了自己把儿女都带回来了。田婆婆估计是想起思量来了。
“我来了，还有哥哥也在这”思量回应着。
“孩子们都长大了，我真开心”田婆婆听到了思量的回应，笑着说。
2
中午，父亲和母亲说道贺叔叔他们也过来这边看看。
思量得知这个消息以后，震惊的睁大双眼。
父亲与母亲说道，电话里他已经告诉贺叔叔他们现在在田婆婆这里。贺叔叔电话那边说道他也是想来看看田婆婆，不过他下午再过去。
下午四点二十，贺叔叔真的如他所说的登门拜访了，此时思量他们还在田婆婆家里，于是他们两家在客厅打了个照面。
一时间，客厅变得热闹起来了，婶婶和她的丈夫一起招待来看望田婆婆的贺叔叔。
贺叔叔径直来到卧室里看望田婆婆，田婆婆知道又有人看望自己后更开心了，但同时她也在怪自己为什么上星期会摔倒，要是没有摔倒了，她就可以下床了。
贺叔叔却她不要瞎想，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身体。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来到客厅，思量父亲与贺叔叔婶婶在一起聊着天。
连哥哥也在专心致志的听着长辈们讲话，因为思量看见了他笑不拢的嘴。思量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客厅，不过她差点都忘了贺弦英也在这里。
此时的贺弦英正和贺叔叔一起跟婶婶讲一些家常话。贺弦英是与贺叔叔坐在一起的，而思量一个人坐在沙发的另一端，而从贺弦英的角度是看不到思量的。
贺弦英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手腕上的手表，指针定格在了:四点五十分他又把视线转移至屋子门外，看到外面的天空依旧是晴朗明媚，他在心里放心了下来。
这时贺弦英对着一旁的父亲说，自己想出去外面走走。他父亲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但是贺弦英起身来到思量旁，轻声说道，要不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思量看到他直接来到自己的面前时，她的内心顷刻间紧张了起来，但好在对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想和自己出去走走，她看着贺弦英那副平静的脸，她的内心此时在做着短暂的挣扎。不去，不给别人面子，去了，她也不知道能与对方说些什么。
最后她思来想后，只小声的回应了一个“嗯”字。
随后，她跟父母说清楚自己想出去外面走走，她会回来的，请父母放心。
母亲只露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点头同意了。
思量和贺弦英并肩走出屋外，这时她好像听见陈紫耀在和母亲说话，陈紫耀说:“看来，思思和弦英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啊”
母亲回复到:“他们毕竟是同班同学呢，他们之间肯定有说不完的话啊。”
贺弦英的脚步是无比轻柔的，步伐速度不是那样疾快的，而是一步步缓缓而踏实的行走。思量在他的左边，她单纯的想只要跟着他走就没事。看来他一定十分熟悉这边的环境。
“你觉得这里的环境好看吗？”贺弦英开口道。
“环境清幽至美”思量脱口说着。
“这里沿海，出了这个小镇往前走就能看见海了”贺弦英说着微微把头转向思量，但他并没有看她的眼睛，他犹豫一番又说道“你想看海吗？”
“想啊”思量想了想，诚恳的说。讲心里话，她确实想去一次真正的海边看看，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父亲在思量上初中的时候便在市区那边买了房子，说以后都居住在那边了。而巧合的是贺叔叔他们家也是如此在市区买了几套房子。所以她一直在那边居住，要不是哥哥上次和她说了父母打算回老家，她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而且她在坐车的时候，沿路就看到了遥遥远边的灯塔与大海。
正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刻，贺弦英的一句话，将她瞬间从脑海中拉出来。
“我可以带你去，不知道你愿意吗？”贺弦英那温润的声音仿佛是响彻在思量的耳边。
“现在可以吗？”思量鼓起勇气，没有丝毫畏惧般的说道。
“好，跟我来”贺弦英说。
不知怎的，转眼贺弦英就带她走入一个干净的小道路上，小路两旁是林荫大树，一排排青葱茂盛的大树仿佛像一个安全的屏障一样，将外界隔绝的死死的。
他们就那样走着走着……
思量在贺弦英的带领下左拐右拐终于走出那林荫小道上。走出小道，有种来到世外桃源的意境一样。思量不可思议的望着前方几十米处的大海，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是怎么从小镇里走到海边的。正当思量这样想时，而贺弦英仿佛有看穿别人心事的能力。
“这个小镇本就沿海，你看那边”说着贺弦英伸出右手指向海的另一边“那边就有许多房子，它们就临靠海岸”
“那是你家”贺弦英继续手指向海的一处密集的房子里。
思量真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淡淡的说出一句:“真是没想到啊”
“真美，我们走过去看看吧。”接着思量笑着对贺弦英说道。
仿佛在大海的加持下，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起来了。他们随意的走在沙滩上。
“对了，关于你之前要跟我说的灯塔”思量真想把心中的疑惑都向对方摆出来。
她看着贺弦英那双清澈眼波，与他对视。
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微风轻轻佛过彼此的脸庞，两个人沉静的站在海滩上，沉静如海般深沉。
眼前少年终于开了口……
“那日你会在灯塔，是因为我约你去的。只不过我约你去的不是你出事的那天，而是我去医院看你的那天”贺弦英说完把脸扭向大海的方向又说“我不清楚为什么你没有在我约定的那天去。”
思量听完他的言语后，想了想也觉得事有蹊跷，她为何会提前去灯塔。
“那你约我去灯塔干什么啊？”思量缓缓的说，略带不解的看着贺弦英的侧脸。
贺弦英依旧看着大海略带心事的说起过往:“小学的时候，我们都住在这里。那时我们常常会去那个灯塔那边玩。只是初中时我没有跟你同校，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了。高中时期，碰巧与你分到一个班。但那时，你我在班里并不怎么说话。高三那年我跟你说好了，等高考结束以后就去灯塔看看。但是没想到你没有在我们约定的那天去，而你也不知为何出了车祸。”
他再次说:“准确来说我约你去灯塔的那天是715日，可是你在12号那天去了。”
“我明白了”思量轻轻的说道，但是猛然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是我从我的日记本中发现里面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去灯塔的时间就是我出事的那天，这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吗？”贺弦英回过头眼神坚定的看着思量，海风再次吹起了他好看蓬松的头发，他的眉毛担忧的皱起。
“是的，从我出院回家以后，我就找到了我的日记本，在里面偶然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去灯塔时间712日”思量说罢向前走了两步，低头看了看被沙土弄脏了的白鞋，继续说“我那时还感到奇怪呢，纸条上写着12日，而你却在医院与我说是15日”
思量回过头，正对着贺弦英，思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轻轻歪了一下头，随后脸上又洋溢着笑容。
只剩下贺弦英站立着沉思。
“那应该是，有人故意在纸条上写了一个假的日期，诱导你过去。”贺弦英冷静的说道“因为那时我亲自与你说要15日前去灯塔。”
“也许是吧，我相信你所说的。”
“你愿意相信我”贺弦英露出惊叹的表情。
“我每次看你诚恳的样子，贺弦英我觉得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陈思量说着走向贺弦英面前。
那还是她自失忆以来第一次喊贺弦英的名字。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半米，贺弦英微微低头看向少女说话时稚嫩的嘴唇，随着目光上移至她明媚如春的灵动双眸。
“以后啊，如果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想约我去哪玩，也尽管说就是了。我乐意听你讲话，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把我所不懂的都告诉我。因为我不喜欢什么事情，都没有弄清楚。最重要的是……”话语在这一刻，她犹豫了一会儿又说“我很想知道你所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
思量说完，轻松的看着眼前少年，嘴角又珉起一个纯真少女的笑容。
贺弦英被思量说的这些话惊讶了，眼睛微微睁大，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但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知道关于我们的过去。
思量看到他微动的嘴角，仿佛还有着未说完的话般。
是的，少年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完……
但是贺弦英最后看了一眼思量那乌黑如墨汁般的清丽长发，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时间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