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引路灯的绝望
鬼力局的火把刚刚亮起，赵嘉树就已经起床坐在邮箱旁等候安歌的传音，等着等着他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拍了一下墙壁，然后偷看一眼还在睡觉的引路灯，信箱冒出来了，他拉出话筒听传音：“嘉树，这段时间因为我个人原因耽误你的时间了，对不起。如果你还愿意当我的助理，明日下午来emoal的阁楼相见。”
……
他想这会成为他以后至少半年的正常作息时间。
不远处茶几上放着被他遗忘好久的传单，赵嘉树猛拍脑门扑过去拿在手里大喊：“怎么把你给忘记了？阿灯，快来，快来，阿灯！”
引路灯怒气冲冲又懒洋洋地飘过来，喷出一口小火表示自己生气了，“干嘛？你不要睡觉，我想睡啊！”
赵嘉树把传单抖在引路灯眼前，焦急说：“突然想起孟婆的传单我还没发完，怎么办？安歌的演唱会还那么久，地狱的鬼那么多肯定还有很多鬼没来领，这传单我现在发不了，可以转手给其他鬼发吗？”
引路灯皱眉：“任务进行到一半就算终止，不仅拿不到而且还会扣你的投胎值。再说，孟婆大人的任务，你胆敢不完成，看她怎么惩罚你。”
“我继续发的话，肯定会暴露安歌的行踪，恐怕到时候阎王爷给安歌使用的阁楼的事也会被传开，所有一连串的事都会变得公开化，这，我也不敢啊！”
“阎王爷对安歌特别好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让地狱的鬼知道，只不过不能通过你我让他们知道。”
“你说的对极了！我就见过两次阎王爷，见一次吓一次，我不想第三次见他成为我的最后一次。”
“你在驱间路见到的，并不是阎王大人。准确来说，你就在这门口见过阎王大人一次。”
“驱间路上那个大胡子不是阎王爷！”赵嘉树不解，“那我见的是谁？阎王爷还给了我一本《新鬼手册》，在我床头摆着呢！”赵嘉树说着就要起身去拿证明自己真的见过阎王爷，“那次明明你也在场的。”
“不用拿了。想想，你记得在驱间路阎王大人跟你说什么了？”
“你是阎王？跟电视里一模一样唉！”赵嘉树说的。
“这里你想什么就是什么。”阎王爷说的，没错啊！
错了，赵嘉树也想明白了，想什么就是什么，“《新鬼手册》到底是谁给我的？阎王爷果真就是那晚的模样，还是幻化出来的虚像？”
引路灯摇摇头，“阎王大人的事，小的不做想象。《新鬼手册》刚下地狱的新鬼鬼手一册，都由阎王大人亲自发放，你想累死阎王大人？”
“阎王大人和孟婆大人，”赵嘉树学着引路灯说话，“你怕哪个？”
“都怕！”
“最怕？”
“孟婆大人。”
赵嘉树探问：“你为什么那么怕孟婆大人？她会吃了你吗？难道她比阎王爷还恐怖？”
引路灯一颤，森森说：“孟婆大人心思活跃，奇点子太多，变数大；而阎王大人只会按规矩办事，心里有数。孟婆大人，可能真的会！”
赵嘉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弹弹引路灯说：“嗨，别开玩笑了，我看了那么多年电视，没看过说孟婆吃火的。”
引路灯说：“你们编电视的人下过地狱吗？你们连有地狱都不相信。看你们人间的电视，荒谬程度我都懒得吐槽。”
赵嘉树讽刺说：“我们不相信有地狱，但我们相信自己能上天堂。”
引路灯不屑说：“通往天堂的阶梯早晚被你们压垮。”
“所以，你为什么那么怕孟婆？她会吃了你吗？”所以问题又回来了。
奈何桥下的烈火，是由离狱使在鬼司街峡口吸收的死气为燃料长年不断燃烧，奈何桥下成了地狱最污秽之地，它的最底层是黑糊粘稠的浆液，比十八层地狱油锅里的销魂油更浓稠。
引路灯其实就是一团火，从奈何桥下最底层提炼出来的，而提炼它们的就是孟婆，烈火把她全身映成火红色，她喜欢赤足踏在浆液上提炼引路灯吊于腰后，一串的引路灯随着孟婆的脚步飘摇，像极了火中游龙，步履轻盈不染纤毫。
它们的存在与否都是随孟婆的高兴，喜欢了多揪一点，推出一人高的熊熊烈火都有可能；心情不好了随手挥掉一点，甚至细如生日蜡烛上的缕缕烛火，所以地狱里的引路灯有大有小，明暗不一。
引路灯和它引路的鬼最终分别地点就是奈何桥。鬼喝下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走向光明投胎做人或做畜生，而引路灯则跌落桥下，与桥下熊熊烈火融为一体，与其他引路灯融合，重新接受历练，直至沉到最底层有幸被孟婆提炼出来作为一个引路灯重新开始为鬼引路，它们喝不到孟婆汤，它们的记忆也不会随之消失，只有年代足够久远它们才能忘记一点事情。它们不再纯粹是自己，它们是很多引路灯拼凑而成，它们的记忆里有太多别人的记忆掺杂。
它们绝大多数忘了自己已经存在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存在多久，也不知道下一次会跟谁融合重生，它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就这样一直循环往复，循环往复……毕竟所有的引路灯一直是引路灯，它们像是被遗忘的一类，它们自己无路可走却要为他人引路，真是讽刺至极，他们是被诅咒的一类。永远是看不到尽头的绝望，它只存在在不美好的事物上。
引路灯说到这里已经不想说了，它不想再次想起它不想想起的事情。
赵嘉树觉得自己很幸运，不是指做人做鬼比做引路灯强，而是他的生活有无限可能性，而引路灯单薄，它们已经被命运永远禁锢，挣脱不开。
“阿灯，你们就永生永世这样了？”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无数遍，我一生来就是引路灯，我甚至在想，或许十八层地狱的销魂油才是我们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