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合作
周芷青几句话功夫，情况就来了一整个的反转。
刘桂秋本来出来找麻烦就有些冲动，眼下又被这么架起来了，眼皮子都抽动了起来。
有平时认识的人开口道：“你要真觉得人可怜就自己买两个呗。”
刘桂秋当即瞪了过去，那人平时说话就酸溜溜的，这当着这么多人还不给她台阶下。
“你怎么不买！”
那女人摸了摸蓬松的头发，笑的很慵懒：“那女同志可没提我。”
刘桂秋作势就要跟他吵起来。却听见身后头传来了继子的声音。
“刘姨也这么嫌。刚才不是还说没空吗？”
周芷青早就烦了，抬眸就看见沈迟穿着米色衬衫走过来，微长的头发遮挡住深邃的眼睛，走过来虽然是在跟继母说话，目光却落在周芷青身上，二人隔空对视了一眼。
刘桂秋还真是跟着沈迟出来的，结果一道广场就看不见人，她正找着呢就看见了周芷青。要不是这女人，沈迟早死河里呢，哪至于这么提心吊胆？
结果一过来就被周芷青应这面怼，还被沈迟抓了个正着。
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女儿。
女儿沈兰珍却根本没看她，还抬手笑着跟沈迟打招呼。十二三的小姑娘笑起来尤为俏丽，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沈迟倒是没看见继妹跟自己打招呼，也没等继母回答，又开口道：“都说了是跟朋友一起创业，这么不放心吗？”
沈迟一步跨过周芷青的摊子，站在周芷青身边看向继母。
周芷青只觉得身边投下了一道好大的阴影，夕阳西下，抬眸去看都觉得刺眼。这么一看人长得确实好高。
刘桂秋听出来了沈迟语气中得到刻意，但还要维持在外人面前经营的苦心继母角色。
“你在说什么啊小迟，妈完全没听懂。”
沈迟想到的是周芷青说过的话。
“您要是过来支持我练摊的话，那我还是感激的。放心吧，等我摆摊赚了钱，就不用再花我爸钱了，就像你说的，我也该多为我爸想一想。”
刘桂秋还真说过类似的话。可他印象里，沈迟在外从来不爱说话，哪怕她在外说多少闲话，沈迟听了也几乎不会反驳，就是个闷头念书的书呆子。
难不成掉河里没死成，就变化这么大？
还是……被人教的？
可她没时间去想那么多，周围人看她的眼光都不对劲了。
感觉到旁边女儿拉了她一把，示意该走了。刘桂秋本就心虚，又搞不清沈迟葫芦里买什么药。
当即只留下一句：“算了，我说啥你也觉得我在害你，我去找你爸吧，你们父子俩什么话都能说。”
说罢拉着女儿忙不迭的先离开了。
周芷青歪头看着人拨开人群逃离，底底的说了声：“纸老虎。”
来的时候那么凶神恶煞，好像要抓住谁啃下一块肉。结果这么三两句就跑了。
“心虚罢了，最近几天一直跟踪我，被抓了个现行。”沈迟的声音很低。
随即坐到周芷青的身边。干净的裤子就这么坐在地上，周芷青看一眼都不禁皱眉。
这没脏没净的。
刘桂秋走了，那闹事的大妈还想赖着不走。可当下大家都准备吃沈华强这个教育局干部家的大瓜，纷纷围了过来，把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妈根本挤不进去。
“小沈啊！真是你卖货啊！那这个多少钱啊？”
看着沈迟腰背一僵，周芷青含笑提高了声音：“阿姨，这个也一块，这边都一块，这边贵点，坐起来麻烦，您买的多我多送几个扣子，这也是自己做的。”
大家是看热闹打听过来的，为了多待一会儿也装模作样的买点啥。
这摊子一下子红火起来，又吸引力了不少人。
周芷青就推着沈迟帮忙收钱找零，自己从包裹里翻出来上午新买的本笔，直接在封皮上写下大大的八个字。举在了胸前对过来的客人笑。
摊子上的东西肉眼可见的少。到手的钱也肉眼可见的多。
“感觉还不赖吧。”抽空，周芷青压低了声音对沈迟笑道。
沈迟本来是过来给周芷青解围的，包括自称摆摊也是临时起意。之前根本没往这边想。
结果这么赶鸭子上架做起生意来，摸着手里还带着余温的钱币，听周芷青说话没回应。
周芷青也不追问，又道：“自己赚钱感觉体会到了，要不再试试自己花钱？”
沈迟瞥了她一眼，忽然眉毛一转，敏锐的在人群后面发现了沈华强的身影。
沈华强身体偏高，这一点沈迟就继承了他的优良基因。父子俩隔着人群对望。
沈华强原本是被妻子几句话刺激过来的，可怒气冲冲的过来想找这丢人的儿子算账时候，却一眼看见了旁边那小姑娘手里举得几个字。
“学生创业，响应号召。”
什么号召？改革开放的号召啊。
现在广播里电视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新经济。你说儿子练摊是给老子丢人。人家反手就说你不响应国家号召。
吃过文字游戏亏的沈华强看见就是一哆嗦。旁边的刘桂秋还不忘拱火。
“你看看！这周围谁不认识你儿子啊！就在这里头摆摊。我可都听见了，他们都说是你不给儿子钱，他才想办法自己赚。你说这不活活白眼狼吗？你给小迟的钱可比给珍珍多多了。”
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大，生怕被别人听见的沈华强当即瞪了妻子一眼。不敢多留，拉着人就要走。
他们夫妻要走，却正好撞上那耍赖的大妈，大妈一再被人往后面挤，正着急，一眼就看见了穿着光鲜十分惹眼的刘桂秋。三步并做两步过来，一把就拉住了李桂秋的胳膊。
“哎呦！好心人您怎么在这啊！刚才不是还说要给我买东西吗？怎么还不认了！”要是平时，大妈不至于咬死不放。可今天人也丢了，事情也闹了，要是不占点便宜回家，那才是亏大了。
刘桂秋下意识的就像伸腿踢，可周围人都闻声看过来了。脸上一僵，求救的看向丈夫。可沈华强本来就怕被人注意，见此更加恼怒，头也不回的直接走了。
周芷青虽然没看见沈华强，却听见了人群后面传来的声音。看见那高大的身影逐渐离开了，这才将牌子放下。
摊子上也干净了，原本手绢卖出去五六个都算顶天了。可沈迟这个教育局处长儿子的光环太大了，那些人过来买东西甚至都不问价，抓起一个就为了能说两句话。
收了摊子，二人立刻躲开人群，专挑人少的路往回走。
借着路灯，周芷青特意让沈迟帮自己数数多少钱。
她这么急着摆摊，原因就是单纯的没钱了。上午买了那么么多东西，下午又买了手绢。出摊前，手里十块钱都没有。
沈迟一毛一分的数着钱，这厚厚一沓的钱在过去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此时等最后一枚硬币数完了，手指顿一顿，还给了周芷青。
“五十二块五。没少吧。”沈迟记得周芷青会记账。
周芷青接过来捏在手里，含笑道：“比预计的多赚了五块钱。”
下午做了50件，但套袖、小蝴蝶结这种都是一块钱一对的。
原本为了尽快卖出去，一些不值钱的会连卖带送。遇见大妈那种难缠的客人，可能还要影响销量。
可今天那群人根本就不讲价，只怕加价也抢着买。
沈迟明白她的意思，调侃道：“那不给我分成？”
“你不是不想赚钱吗？”
沈迟不说话，周芷青用胳膊推了一下沈迟：“这也不难是吧，要我说，往后咱俩一块上学，我下了学做东西，你摆摊卖。到时候刨去成本，利润咱俩五五分成，怎么样？你就动动嘴皮子，我那缝衣机都快踩冒烟了。”
这一次，沈迟是真的心动了。尤其是隔着人群，看见沈华强那好像活吞了一只苍蝇的表情。
原来，这种简单的事，也能让他那么难受。
“所以你学籍解决了吗？”
被戳心窝的周芷青哽了一下吗，咳了咳：“还没。”
“问题在哪儿？”沈迟还记得这个人念到了高一。已经二十岁了，仍旧对上学有执念，就能预见当初辍学事会是怎样的遗憾。
“家长签字吧。就我爸妈的脾气，我回去让他们签字，只怕不死也要褪层皮。”之前周芷青想过回去，可真要回去，除了打心眼里的抗拒，再有，就是过往二十年的恐惧。
越是出来走一走看一看，越是觉得以前从没被当做是人，而是牲口。
就是为难这个？
沈迟沉默些许，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那里是不是有自己规定。但在这边，成年人的话，转学籍自己就能办了，学校通过就好。”
……
困扰了周芷青这几天的问题，就这么轻飘飘的解决了？
沈迟却又泼过来一瓢冷水：“但外地上学，多半是需要介绍信的吧，就算不需要，高考，也需要，就算高考学校出介绍信，考大学也必须要户口所在地介绍信，大学才能录用。我听说，有女孩考上大学，仅仅因为父母收了人一千块钱的高额彩礼，就不让村里出介绍信，逼她嫁人，那女孩就真的这辈子再没从村里走出来过。”
这样一番话，说的周芷青头皮发麻。
户口所在地，介绍信。
就这么两个名词，就好像一条无形的铁链死死拴住了周芷青的人生。
对啊，只要户口还在周家的户头上，她就永远都是周家的人。只要他们狠得下心，就算抓她回村，别人也无从管起。
入夜热气还没散，周芷青却已经惊出来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