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感谢你八辈祖宗
十几条手绢，确实都算干净。周芷青一时挑花了眼。
“这都是你绣的？”
杨雨满脸的期待，如实回答道：“有我绣的，也有我妈绣的。你瞧上哪个了？”
周芷青抽出来一条，里面竟是一只小鸟，他不认识那是什么鸟，就是黄色的很漂亮，也很鲜活。
“这个是这里最难绣的！”杨雨说着话，还在观察周芷青的表情，考虑着稍微贵一点对方能不能接受。
“我要是都要了多少钱？”
杨雨人傻了，倒是床里面坐着的母亲咳嗽了两声，问道：“小同志，你没开玩笑吧。我家虽然卖的便宜，十几条也不贵了。”
周芷青亮明身份：“我买来也不是自己用的。我自己就是摆摊卖货的，看你这手绢绣的确实好看。你们又不会摆摊。不如我来你这进货往外卖，赚个差价。你们能给我进货价多少你们定，我回头卖多少钱就是我的事情了。”
这对两边都有利。不过周芷青也要防着对方看自己赚钱，就抬高价格。
反正就定个两边都能赚钱的界限，相互一定程度消息不透明，就是他们合作最好的方式。
杨雨原本只觉得能卖出去一两条手绢就烧高香了，却没想到来了个“大生意”，做好了可能是长期生意。
看一眼母亲，又不敢开口了。
太便宜的话，这刺绣是技术活，一天能绣的数量有限。太贵，又怕把人说走了。
母亲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犹豫了一下，道：
“您既然摆摊，应该知道这个的价值。我们也是赚个工钱。这……一块钱一条，行吗？”
如果是厂子里做出来那种棉布的手绢，一条也就五毛钱。这进价一块钱，其实算贵的了。
“有点高了，但第一单生意，我多让些利也就让了。其实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这种手绢，如果我来提供布料、针线，只让你们出个工，这样的大小的刺绣多少钱？”
这才是周芷青的本意，一块手绢没几个人舍得买，就算卖破大天去也买不了几个钱。
可直接拿绣片子回去，自己做别的，那发挥的空间可就大了。
如果是杨雨母女，他们刺绣的作用空间确实只剩下做个手绢了，早些年，帮人给布料上绣点东西还能赚个仨瓜俩枣的，现在谁还穿带刺绣的衣服？村里掏不出钱来买，城里都实行的确良的纯色或是印花的，就算是买，也有更便宜的机绣。
加上这里是废品站脏乱，轻易没人来，他们母女俩又不可能走街串巷去自己推销。
所以，杨雨母亲回答的十分干脆：“你要是定得多，这样的花样我就收你五毛。这种更简单的，就要你三毛。”
周芷青倒是不喜欢麻烦：“都五毛吧，只要花样足够多。我有空过来给你们送布料。这之间，你们多绣几个手绢吧，布料要大一些的，我拿回去还能改别的。”
商量好了价格，杨雨难掩激动的送周芷青出来，十几条手绢装在塑料袋里被周芷青拎着，那杨雨脸上的笑容，比蜜还甜。
“那姐你下次来直接来找我就行。我这几天也好好练练。”
周芷青知道她很看重这次的生意：“其实要是长期合作，你也可以去我那儿绣，到时候我供你吃供你住。”
杨城一直观望着，听见周芷青说着话，眉毛一皱，先训斥妹妹：“你还想跟人走啊！”
杨雨瞪了一眼哥哥，完全没往心里去：“你懂什么！这里这么乱，干净布料放外头没十分钟就黑了，谁愿意一直在这里绣啊。”
周芷青当然听懂了杨城的意思：“你哥是不放心我。”
“那有什么不放心的，姐你一个小姑娘还能把我卖了。”
看着杨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周芷青忽然灵光一闪，看向杨城道：“你要不放心，我还正好有个事情想找你帮忙。你力气怎么样，有车吗？”
半小时后，赶着牛车的杨城跟着周芷青一块去家具店，买了缝纫机，送回了出租房楼下并搬上楼。
不得不说，不愧是家里收破烂的出身，看着瘦弱，还真有膀子力气。周芷青只能做到抬起来的地步，杨城抱着就上楼了。
到门口还腼腆的不好意思进。
周芷青将门打开，含笑道：“不考察一下你妹以后的工作环境？”
杨城抓着脑袋跟着进来，四下看了一眼，只觉得整洁。
整洁到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人只剩下承重墙了。
“就放在这边，能看见光的地方。行，真是太麻烦你了，要是我可就有的愁的了。”
请帮忙不好给钱，周芷青掏出来一包路上买的洋烟递过去。
“我不抽烟。”
杨城并不想收这个。他是感激周芷青跟自家妹妹合作的。这往后不禁能贴补家用，小妹也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
他没大出息，给不了妹妹太多。要是杨雨能养活自己了，他跟母亲就都能放心了。
“你不抽烟就留着送人。你走街串巷跟人打听谁家有废品，递根烟过去就好说话太多。这还用我教你吗？”周芷青跟他交流几句就能感觉到这少年过于腼腆。
这也就能解释为啥守着个废品站还能穷的叮当响了。
送人下楼后，周芷青一下午就没出门。
调试好缝纫机后，就踩着缝纫机做了一下午，这缝纫机根本不是手工能比的。确定好排线，一脚踩下去就是一排，速度快了五倍不止。
这一做就是一个下午，一口气做了五十多个，其中一大半都是大小不一的蝴蝶结，剩下的就是假领子和套袖。
没做太多种类，而是走的细节。比如套袖，就大的小的长的短的都做了。周芷青现在已经养成了走路随时注意身边人穿着打扮的习惯。发现小孩子袖口总是脏的厉害，但现在还没有谁出过一款小孩子带的套袖。
剩下一些边角料，有长条形的，就折过来做一根发带子。这个原本是村里头姑娘扎麻花辫编进头发里的。周芷青却觉得，扎在头顶打个蝴蝶结也漂亮，或者就系手腕，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也不错。
直到四点多，时间还很充裕。
周芷青又戴上了熟悉的包袱，下楼找人多的地方。摆摊。
当前正是暑假，学校里没人。可那些能打球、运动的广场上，一到这时候就围满了人。有好多学生，也有好多老一辈带着孙子孙女过来看个热闹。
周芷青摊子一摆上，人就围了过来。
周芷青打摊子摆起来，心下就忐忑不安，一边之前的教训让她心悸，另一边又安慰自己，那宇甜已经被抓进去了，前头这么顺利，怎么可能那么大的神威在局子里还能瘟到她。
怀揣着这份忐忑，摊子前的客人越来越多。手绢也以一块五一个的价格买了几个。
可就在她以为今天能顺利的时候，就被一个抱孙子的大妈缠上了。非要一块五买两个手绢，又是哭诉儿子不给她钱，又说孙子可怜。
周芷青说了不行，就坐到地上闹，伸手就要抓周芷青摊子上的东西要往外扔。
周芷青强压下起青筋的额角，却也知道起冲突断财的道理，抓着粗布的两个角往里收，不让那大妈碰见。
“你可怜就过来欺负我？我爹妈都没有了，被人抱去当童养媳！从小挨的打比吃的饭还多，用的棍子比我的腰还粗。她儿子死了就非说我克死的，我被打个半死才从山沟里爬出来，现在就自己缝点东西吃口饭，你怎么就过来明抢啊！”
卖惨谁不会？周芷青还能把自己说的更惨。
这一番话把那老太太说不会了。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芷青见因此反而聚过来了不少人，脑袋飞转还想继续编，就听见人群后头一道熟悉且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呦！你这么惨呢！不是前几天还拿了两百块钱吗？这么快就花完了！”
周芷青头脑转的飞快，忽然想起是沈迟的那个后妈。
果然，人群分开，那一头大波浪穿着长裙的女人，不是刘桂秋是谁？身边还跟这个十二三的姑娘，长得跟刘桂秋五六分像，应该是她带进门的女人。
周芷青还记得在医院里她看自己的怨毒表情。怎么偏偏就在这遇见了？
对了，这体育广场不就在教育局附近吗？人家吃完饭吃完溜达一圈，想看见又不难。
“你哪只眼睛看见两百块钱了？你送我的？对啊，我救了你儿子，怎么没见你对我有什么表示啊！人家当姥姥的还送了我一大包水果和营养品呢！”周芷青反击的相当利落。
话赶话的功夫，已经有人认出了刘桂秋。
“这部普教二处那个处长媳妇吗？前几天还听她说前妻的儿子跳河自杀来着。”
“对啊，那天她哭成什么样了，不是说都给人家救命恩人跪下了吗？”
周芷青的耳力极好，哪怕是人群后面嚼舌根也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刘桂秋在医院里说话就不怀好意，没想到在外头也是这样。
怪不得说沈迟是跳河自杀，就没有人怀疑过。
刘桂秋还不知道人背后嚼她，生怕被周芷青三言两语点破些什么，看一眼还坐在地上的大妈，就开口道：
“你别翻旧账，咱们就事论事，你看人家大姐怪不容易的，不就一个手绢吗？你这小姑娘怎么真么恶毒，便宜一点卖人家还能饿死你不成？”
这么说周芷青就笑了：“你既然都觉得人家阿姨可怜，怎么不自己掏钱买啊？您是教育局大领导的太太，这块八毛的还要站街上跟一个小姑娘计较？您要是好心就把这摊子上东西都买了送阿姨。阿姨肯定感谢你八辈祖宗！”
话音刚落，周围人都笑了。
就是，人家摆个小摊能有多少利润，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帮人打折，不就欺负人家小孩吗？
那大妈一听还有这好事，当即抱着孙子站起来就往刘桂秋身边凑：
“好心人啊！我这辈子也没遇见过好心人啊！快谢谢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