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牛肉的味道
将粗布重新整理一下，扎好了包袱背在身上。
周芷青往农贸市场走，先钻进了路边的小面馆。三毛五一碗素面，五毛一碗牛肉面。
周芷青十分奢侈的点了一碗牛肉面，坐在角落里，坐在桌子里面，将报复放在外侧，随时看着，又挡一下自己。
等待的过程中，将今天转来的钱一分一毛的数出来。
22块4毛5。
扣子五分钱一个卖的，还真有几个年轻人买了。明天可以多做一些。
套袖有前面的那个摊主做，销量不如人家。扎头发的蝴蝶结卖的更好。
这些都是经验。
做了个简单的总结，周芷青一毛一毛的数出来五毛，剩下的小心收进衣服最里面的口袋。刨去五昨天块钱的成本，今天净赚175，做出来的东西还有剩。
五分钱卖冰棍，五毛钱吃一碗面，还剩1695。
顺手拿过一双筷子准备吃饭。她一天转出来了家里大半个月的收入，这生意再做上一两个月拿着钱回家，只怕爸妈下巴都会惊掉吧。
唇角还含着笑，却猛然一激灵，手上一松，筷子落地。
她脑海里一下闪过自己冻死的模样。
她赚钱第一时间竟然还想着拿回去给他们。
可他们，会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叫她嫁给三十多岁的邋遢懒汉。
梦里更是会因为她债台高筑，就大冬天把她赶出家门活活冻死。重要的是，梦中的债台高筑其实并不单怪她。去借贷炒股，本身就是他们撺掇的。
只让人以她一个个人名义借贷，赚了钱大家花，不赚钱就她一个人还。
意识到这一点，就好像一块巨石裂开了一条缝。
顺着这条缝一点点往里探去，才会发觉其实整块石头都满是破绽。
“哎呦，筷子怎么掉了？小姑娘，你的面好了。”老板娘端来面条，蹲下身子将筷子捡起来拿回后厨。
周芷青回过神道谢，重新拿了筷子，加起来上面一片肥厚的牛肉咬进嘴里。
一颗豆大的眼泪珠子砸进碗里。
原来牛肉是这个味道的。
这是她来这个大城市唯一吃的一顿饱饭。
太久没吃饱了，一碗面条完全吃下去，撑得她有些恶心。剩下一点面汤，在带回去泡饭吃，还是一口不留喝进去来回挣扎了一下，还是咬咬牙喝干净了。
从面馆里走出去，肚子都被撑大了一圈。好在她身上的旧衣服松散，不会让人看着怪异。
只是没走几步就感觉不对劲了。过了一个路口，她特意转了一下，透过窗子往后看，真的有人跟着她！是从面馆里头跟出来的。
发现被人跟着后，周芷青只能越走越快。好在距离农贸市场不远，那边人多，最多有两个咸猪手，不会真发生别的意外。
这次多走了几家卖布料的店。共买了五块钱的碎布头，又花五块钱，跟市场上被人换了布票，扯了纯白和浅粉色各三尺的纯色布，这种好布料贵，但发挥空间更大。
剩下的扣子、皮筋一类的都买一点。手里剩下十块钱有个底气，这才拎着东西往回走。
可等出了农贸市场，跟着的人竟然还没离开！
一路上周芷青都不敢往人少的地方走，好在招待所一路上都比较繁华，那流氓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快步跑上楼，周芷青不禁整理一下衣领子。在村里时候就经常有男人盯着她看，母亲和奶奶一般都会训斥她不检点，要么说她看人笑了，要么说她穿的少了。
可回房间放下东西冷静了一下。
周芷青想到了沿路看见的那些姑娘们。那种吊带裙，胸脯那么大一片都露出来。还有露大腿的。
脸招待所里挂历上的女人，那能露的都露出来了。
她穿的只能用寒酸来形容，被人跟着怎么能怪她？
是了，她太寒酸了，看上去就太好欺负了。
周芷青扯出来新买的几尺布。
她有点舍不得。
可她也得在城里活。
可惜买的是两种颜色，单独一种做不出一身衣裳来。
她是会做衣服的，可村里做衣服的方法，跟城里有大不同。周芷青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回忆农贸市场里挂着衣服的走线。
过一会儿又趴在窗户上往下看行人的衣服。
拿出本笔，一边研究一边构思。
足足酝酿了一个多小时，才下剪子开始剪裁。故意将衣服做大了，做不好的时候剪下去重新缝，也不耽搁穿。
结果错的多了，就从长袖改成了短袖。周芷青是下午一两点回来了，一口气做到了七八点钟。一件衣服试了又改，改了又试。隔一会儿去卫生间照镜子看看。
别说，确实越来越像城里人了。
再将头发打散，本相学着扎马尾，可一摸油腻腻的。她从头到脚都是用胰子洗的，洗的虽然干净，却干的厉害，尤其头发，每次洗完，都像炸了毛一样，干枯毛躁，像是一团枯草。
洗头膏……这年头从脑海里一过周芷青就连连摇头。
那个多贵啊。
衣服妥了，那又肥又厚的裤子不行，将裤腿做细，正好有补丁的地方直接裁下去，重新缝合的缝合线有些奇怪。可街上人穿的衣服也奇怪，这么做不会太引人注目。
周芷青的腿本就细长，这样一改，穿上曲线贴合，周芷青穿上就害臊的捂住了脸，又忍不住再看。
真的好看。
可鞋子她就真没办法了，一双老旧的布鞋，任凭他翻出花来也翻新不了。
用胰子把头发洗干净，擦个半干躺在床上半晌想不出来鞋子该怎么办，不知不觉的睡去。
心里揣着事情，睡得不安稳，早上起来的早。
一早起来，周芷青就又抓起剪子和碎布条，把昨天卖得好的都多做一批。
从早上四点做到了上午九点。没有昨天的多，但也够摆摊摆一会儿了。
周芷青穿上了新作的衣裳和改过的裤子。背着包袱沿着一条街走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沿路或怜悯或轻蔑的目光都少了不少，更多的是欣赏和好奇。
她很怕路人往下看，脚上已经脱色开线的鞋子，是她装城里人的铁证。
一条街走过去，实在遭不住。
就瞧见一家小店门口摊子上，就摆着几双塑料的凉鞋。
周芷青站在那里看了半晌，握紧了里面背心上缝的口袋，下不了决心去买。
结果是小店的老板注意到了他，挥手招呼道：“小同志喜欢啊，过来试试吧。”
“我……”买不起停留在嘴边没说出口，转而道，“没有鞋票。”
“塑料的鞋要啥票。才三块一双，便宜皮实，过来看看吧！”
才三块？周芷青有些难以置信，村里做农活的胶鞋也要一两块呢。
其实这时候的她对价格接受度就已经拔高了。倒退几天，别说三块，就算一块钱，她也不会觉得便宜。
走过去，挑了一双浅蓝色的塑料鞋。周芷青打村里出来，脸晒得有些黑，可长年遮得严实的身体却很白。尤其是脚，在浅蓝色塑料鞋的衬托下更白。
周芷青不禁抬头去看路人，那个穿着格子裙烫着大波浪的姑娘，脚上的凉鞋只有几根绳子。却那样好看。
看着这些在村里会被骂放浪不要脸的穿着。
周芷青踩着塑料凉鞋付了账。
放浪个屁，分明好看极了。
好看有什么错！凭什么挨骂？
旧鞋子用塑料袋装上。
周芷青踩着新凉鞋，扎着大蝴蝶结的高马尾，足下生风，步伐轻盈。
再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时，笑容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衬托整个人更加明艳。
昨天的地方不能去了。但可以在路边看谁在摆摊。有摆摊的地方，都是客流量大的。只要没有卖类似东西的，蹲下来摆个摊就行了。
找了个背阴凉快的地方摊开摊子。其实距离上次的大厦不远，但那边的保安打死也管不了这边了。
————
经济发展的当下，不知道多少人背井离乡来着大城市闯一闯。人多了，各地地痞流氓聚集过来的也多。
宇甜这次是下了血本的了，把祖传的银镯子卖了十块钱，花了五块钱找了个吊儿郎当的混混赵发。只盼着他搅个局，让梦里的场景提前快点发生。
她急着发财，看周芷青那个倒霉催的赚钱，比自己赔钱还难受。
这一着急，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了。
梦里的她可是大富大贵的，她能不急着享受吗？
一手打下从她腰一路向下摸的赵发的手，宇甜终于从这条街上找到了周芷青的身影。眼瞧着她扎着高马尾，正跟别人推销头顶的大红蝴蝶结，那眉飞色舞的样子，顺势推了赵发一把。
“摸我干什么，你看她不比我漂亮吗？”
果然，个子不高长相猥琐的赵发往周芷青方向看一眼，眼睛就直了。宇甜自己也怕被流氓纠缠，所以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的，这样都免不了这混蛋的咸猪手，要不是为了那五块钱，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宇甜自己恶心的恨不得立刻回供销社彻底的好好洗洗。但为了让赵发去骚扰周芷青，想想也没那么不舒服了。
见赵发走过去，宇甜转身直奔国安商场走去。专门去找那个保安。
昨天那个女人趾高气昂的，不过是没吃过亏，今天让赵发去闹一闹，再让保安去解决。只要她混乱之下跑了，那说不定梦里头的五块钱都不用掏了。
只是当她拉着跃跃欲试想找回场子的保安回来的时候，却见周芷青还在那里好好的卖着货，那眉飞色舞的模样，露出比昨天更自信的笑容，怎么看都不像刚被流氓骚扰。
“你框我呢？”保安也是过来看笑话的，结果看见的是那女人笑的多开心，当时就怒了。
“没有，你在等一下！”宇甜也慌了，她花了足足五块钱呢。
慌乱的视线在人群中扫着，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满脸怒色的赵发。
“你怎么没去……”
话音没说完，“啪”的一巴掌扇在宇甜的脸上。
“你妈的，你特么是想弄死我是吧！”
一巴掌把宇甜打蒙了。
她就离开不到三分钟，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