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保安风波
这一下午，外加一个晚上。周芷青做着工，做出来几个，就奖励自己吃一口饭。
在招待所里，从天亮，做到天黑，又从天黑，看见了朝霞。
手指实在不会动了，才将最后一口冷饭塞进嘴里。
这家招待所预付的钱后天就到期了。如果再赚不来钱，会不会饿死不知道，但一定会没地方住。
数一数一晚上的成果。十个套袖，其中花色的，纯色绣花的，和百褶的都有。基本上所有大片的碎步都在这里了，也尽量避开今天看到的那个摊子的款式。
纯白的布料，就做成假领子。即便是大城市的人，也不是人人都穿得起白衬衫的，家里有的，也不见得舍得天天穿。做出个假领子，穿在外套里面，不注意的人看不出来。便宜又有面子。
昨天一下午，周芷青就看见了好几个。
差一些的布料，就做了头绳。有那种布料对着穿进松紧带做大肠头绳，这种最好发挥，只要弄好了过度，一些碎步拼起来也好看。也有做成蝴蝶结的。蝴蝶结有大有小。有一层的，也有大小双层的。
这些之前周芷青在生产队学着做过，有一些经验，加上自己摸索，做起来不算太费力。
剩下实在太碎的了，又剩了一把扣子。就挑讨巧的图案缝在扣子上包裹缝合。
周芷青躺下休息一会儿，等清醒着再将自己这半天一宿的成品分等级挑拣一下。有几个做时候没觉得，现在看白给都不想要的。都分好。尤其是那一把扣子。至少在她看来，明明能自己做，傻子才要去买。
可她东西太少了，摊子上总要多点东西来凑数。
洗了把脸精神精神，将东西装好，拎着包袱下意识走向那个国安商场。昨天的那个摊子还在。周芷青到底是学的她，当然不好意思跟她抢生意。就绕到了后门。
好在后门人来人往的也不少，周围也只有一些卖烤红薯和冰棍的小吃摊子。
找了块干净的空地铺上粗布摆上。两边都有高昂的叫卖声，头一次摆摊的周芷青多少有点害臊。就坐在那里抱着腿，瞧着乖巧又可怜。
很快就有手拉手一起走的女学生过来。先是扫了一眼，本想走开，却又回头多看了一眼周芷青。
周芷青特意打扮了一下，天生的自来卷没有顺的时候，就沾水梳了两个麻花辫。下面绑的是两个浅蓝色白花的蝴蝶结。
干净的辫子，还有鬓角微卷的刘海。人瞧着很是俏丽。小姑娘本就更多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不觉拉着同伴走回来蹲下看看。
“姐，这都是你做的吗？”
“我自己做的。你随便挑，姐给你算便宜点。”周芷青迫切的想开张。
女孩目光在摊子上扫了一圈，还是看周芷青：“怎么看都是你带着的这个好看。”
周芷青抬手本要解下来，又觉得自己带过的卖人不好。
扫了一下摊子上，有拿起来一个差不多的浅绿色的蝴蝶结。
“那小妹你看看这个。你头发有点浅棕色，绿色的正衬，显得你脸也白。不信你带上让你同学看看。”
学生将信将疑的将梳在后面的马尾辫分开在脖子两端，用蝴蝶结比量一下。
“你看哪个好看？”
哪个女生其实也没太多主见，只是看周芷青好看，就点头道：“是好看。”
周芷青立刻道：“这一对一块，你要不也挑一个？满两块钱，我再送个扣子。这扣子不值钱，可缝在衣服上还怪亮眼的。”
周芷青害羞，但人聪明，三两句话就忽悠着两个学生掏了两块钱。
开了张，握着手里热乎乎的一块钱。好像也没那么难。
太阳攀升，过了八点后，人便越来越多了。有人买后，就会有别人过来围观。
一会儿的功夫，越如手里就有了十块钱，几乎当天就三倍回本了。
正有个阿姨跟周芷青讨价还价的功夫，忽然一只脏手从人群后头伸出来，抓了一把发圈转身就跑。
“有小偷！”周芷青下意识要追过去，便是一激灵。
这画面看着有些眼熟。
她梦里梦见过！
有小偷偷她东西，她去追，结果追了几条街都追不到。再回来的时候，摊子都没了。
其实是国安商场保安收走的。可能是看她生意好，就想敲二十块钱才还给她。可周芷青哪里来的二十块钱？
就这样被生生赶走，又不知道去哪里讲理。
然后那保安见真讹不到钱，转头就把她半天一宿做出来的心血五块钱低价卖给了梦里那个捡漏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换个地方摆摊尝试卖，然后竟然卖干净了，就自己买材料学着她的花样做，赚了第一桶金。
想起来的越是详细，就越是觉得头皮发麻。甚至于周围惊愕的脸，都跟梦里的重叠到了一起。
竟然是真的！
“是扒手！小姑娘！你去追吧，我们帮你看着。”好心的大骂忙道。
周芷青整理一下心神，额角冷汗落下，面上却扯起笑来：“可能是小孩子淘气，等他家大人看见就送钱过来了。别耽搁大家事。来，大姨您是挑套袖吧，看上哪个试一试，要是都不喜欢，我晚上回去还做新的。”
她远比外人看着更坚强。
大家见她自己都不在意，也就不跟着起哄了。反倒是觉得这小姑娘也不容易。生意成交的还多了。
果然，心态才决定了成败。
不过半小时，周芷青手里又多了十块钱，摊子上的东西连卖带送的，已经不剩多少了。
这时候，才见穿着保安服的人一脸不耐烦的过来。
“哎哎哎！这让你摆摊了吗？知不知道摆摊得交钱？”
跟梦里一模一样的说辞。周芷青其实早发现他了，看他打从刚刚就往这边看，但一直没过来。真不让摆摊，早过来掀摊子了，不过是在找讹钱的借口。
左右快卖完了，周芷青将粗布的四个角一收：“那我不卖了。”
有人还在挑，可看见这一身保安服就把话咽下去了。
这时候保安这职业才刚开始有，人们还不会分辨保安和公安的区别，所以觉得一样惹不起。
人一下子散开了，周芷青要起身，手腕子却被攥住。
“谁让你走了？你当在这里白卖呢？赚多少钱了？交出来！”难怪这时候才开口，合着是等猪肥了才杀。
梦里的周芷青没办法，是因为东西叫人收走了。现在东西在自己手里攥着，周芷青还怕他？扯开嗓子就喊：
“耍流氓了！都看看啊！这么大地方的人当街耍流氓，摆摊的这么多就过来抓我，这不是看我是女同志好欺负吗！”
现在不像之前生产队的时候抓流氓抓的那么严，正是混乱的当下。不过流氓这个称呼也不好听。
保安表情标了变，张嘴便骂：“臭女表子瞎说什么呢！自己在这摆摊还有理了是吧！”
周芷青抓准了他是借题发挥，反抓保安的胳膊冷笑道：“那走，见那大楼领导去。再去警局，翻翻法律里头，哪一条不让老百姓小本生意养家糊口了？要是你们都说我该掏钱，那我一分不留。要真是你欺负我一个小姑娘，那我就画个大字报贴你们楼门口让人看看！”
不就是闹吗？村里出来的周芷青见过的破皮悍妇比保安耍的无赖多多了。
这么一闹保安脸上也挂不住，当即一甩手就走了：“真特么晦气！别让我在看见你！”
“大街是你家开的！还是你是大楼老板啊！”
周芷青满脑子都是梦里头的憋屈，越说越痛快。见人走了也不忘翘着脚多看两眼。
但凡梦里也能有现在这样泼辣，是不是就不用冻死街头了。
周芷青噙着笑想着，忽然听见不远处冰棍摊的大叔不耐烦的喊了声。
“你到底买不买？这都看半晌了。”
周芷青循声望去，整瞧见那冰棍摊前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站着。
他一身青灰色衣服，是男人的衣服，梳着跟她差不多的辫子。瞧不见脸。
周芷青心底着急，便喊了一声：“给我一根！”
话一出，周围人都往这边看，包括那姑娘也下意识的回头。周芷青心底却咯噔一下。
跟梦里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
是了，梦里的剧情就是，她不堪受辱走了。转头那姑娘就凑过来，跟保安买了她的东西。
她站在那里看什么，就真等着自己摊子被收走不成。
想想梦里头她几乎追着自己屁股等着自己倒霉，周芷青难免气从心来。
卖冰棍的大叔拿出来一根，笑着往这边伸手：“别光出声啊，来，五分钱一根！”
周芷青记得老家才两分钱。不过为了多看那女孩两眼。周芷青走过去，从衣服里面摸出来五个一分钱递过去。
“有点贵啊。”
大叔笑道：“你吃就知道了，这都自己家用牛奶做的，比店里的还好哩。”
周芷青含着一口冰凉，却见女孩跟她擦身离开了。
撞了她一下肩膀，带着几分明显的怒气。
周芷青只觉得好笑，她生什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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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甜当然气，昨晚她就梦见了这个人，只要跟着她走，就肯定万事大吉，干什么都赚钱。
这摆摊就是第一步，自从跟着梦里记忆找到她，她都站了半天了，结果跟梦里一点都不一样。
难道不是今天，是往后？
可她现在就剩那几块钱了，再等几天连招待所都住不起了。
她还想赚钱，当万元户。可不能被这个倒霉催的耽误了。
要不……找人闹事加快一点进程？
毕竟那女人赚的可都是自己该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