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岁末隐春秋
叶知坐在沐宣晨的旁边，双手细细地摩挲着手里厚厚的书本，出神的望着窗外的万顷竹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开竹林？其实没有这个必要，外面的那场战斗，她参与不了，也没有办法给予任何帮助。
“是啊，离开这里做什么呢？”
陌生而俏皮的声音在叶知身侧响起，说出了她的心声。
在这众人都保持寂静的幽幽竹林中，这个声音极其突兀。
但除了叶知以外，似乎没有任何人听得到，像是从没有任何人注意过的一场幻梦。
远处的李平夏依然在专注地挖地洞，身边的沐宣晨依然微笑着给哥哥喂粥。
叶知神情凝固，心跳加快，呆滞地侧过身来。
一个穿着鲜艳夺目到极致的红衣红裙女子同样侧着头，欣赏着叶知惊讶而又惊恐的表情，笑盈盈地不说话。
“你是谁？能进入竹林封印，是十品修士吗？”叶知用嘴型无声道。
“不用这么小心哦，我叫落晴，落叶归根的落，昼晴万里的晴。权柄是‘遗忘’，不会有人听到我们说话的哦。或者说听到了……却在下一瞬间忘掉，别紧张嘛，我又不会杀了你。”艳丽张扬的女子依然笑吟吟地。
“你为什么要找我？……如果你真的有那样无声无息的能力的话，应该跟着我很久了吧？”
“聪明，事实上，我从你在煌城外觉醒之后就开始注意你了。
想不到吧？一开始遇见你确实只是巧合，我碰见了些事情，需要去煌城调查一下，恰巧看见了城外那么大的爆炸，所以才看看发生了什么，也看看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所以呢，现在我打算跟你做笔买卖，或者说……强买强卖的结盟。”
叶知有些震惊，在知道落晴的能力是遗忘之后。她敢肯定她一定会跟踪了许久，但想不到居然是这么久之前。
十品能力者都这么闲的吗？
“结盟，以我们的能力差距，有什么意义？”
“你不知道的意义。我现在也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东西。你只是答应，或者不答应。”
“答应会怎样？不答应会怎样？”
“不答应的话，你会忘记这一切。答应的话，我会告诉你……十品之上藏着的真正的秘密。除了我之外，这世间还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不，我拒绝的话，你会杀了我，对吧？”叶知笑了笑。
这不难推测——
对于一个掌管记忆的能力，清除记忆的时间越长，成本自然会成指数增长，使受术者短时间的连续遗忘，应该才是她真正的能力。
落晴也笑了笑，不作答。
“如果我答应的话，能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吗？”
“你很喜欢刨根问底？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不过我不介意。”
沉默，半晌的沉默。
“唉，我同意还不行嘛……这其实是笔不平等的买卖吧？你们终究会让我付出更多。但是你又偏偏知道我不会拒绝。”
落晴灿烂而动人地笑起来，像是在竹林中盛开的一抹极致的艳红色：“别生气嘛……我找你的理由有五个，第一，我的对手在路广忠那边，第二，你们有……凌复雨。第三，你的父亲。第四，是你的体系传承。第五，是你。重要程度逐个递增。”
“？”叶知此时脑袋上仿佛冒出了大大的问号。这些理由有些是她根本没有想到的。
“你当然需要我解释一下了。那我便从头开始讲起吧。
嗯……我知道你很好奇，十品之上的境界，叫做岁隐。
这个境界，是能力者将‘时间’这个抽象概念剥离出来与‘意识’这个抽象概念相融合。并一起存储到一个任意的环状结构中，形成闭合的回路，这个回路称作‘春秋轮’”
落晴轻轻晃了晃洁白如脂玉手腕上的剔透玲珑的手镯。
叶知心中一惊，大概有了定数。
“从此以后，能力者便相当于拥有了一个新的丹田，拥有了成倍的能量。”
叶知急忙打断：“等等等等，让我捋捋，如果超越十品的境界，需要在体外制造丹田的话，为什么要把时间与意识剥离出来，而不是剥离空间制造丹田气海呢？”
落晴道：“你想得也很深远嘛。如果要找出这个原因的话，我便告诉你，欺骗只有一个维度的时间，比三个维度的空间更容易，空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它比时间复杂无数倍。
‘岁隐’境的强度由能力者所制造的‘春秋轮’数量多少决定。
当然，每个岁隐能力者都会好好藏好自己的‘春秋轮’，因为这是事关性命的东西——每个岁隐境能力者本体若是死亡，但‘春秋轮’没有没打碎的话，他们可以借助‘春秋轮’间歇性重生，因为每一个‘春秋轮里面都是本体的一部分意识种子和‘时间’。”
落晴缓了缓，让叶知思索了一会，继续说：“这个间歇性重生当然有限制，每一个‘春秋轮’，可以支持能力者在四十年，也就是一个轮回中有五年存在，而且实力也是跌到九到十品之间。”
“如果岁隐境能力者的体外丹田数量超过八个呢？”叶知提出了疑惑。每一个体外丹田可以在一个轮回四十年里支撑五年的时间，如果是八个的话，那岂不是可以在死后一直存在？
“一般来说，八个便是极限。
除了我——或者说我的本体，她有一个已知所有生命中唯一的能力：脱离意识唯一性。
一般来说，任何能力者都不能同时存在两份意识，也就是同时出现两个自己，但我的本体可以。
她一共创造了十六个春秋轮，每一个都是拥有独立思想，独立性格的落晴。
也就是说，无论什么时候，除非被杀，这个世界上都会同时有两个落晴。”
“那……你的本体死了？”叶知第一次听到如此震惊的消息，见识到如此广阔的另一面。
“嗯，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的本体就已经中了‘时间诅咒’，一天光阴相当于一年，肉身，意识迅速崩溃而死。
临死之前，她把那个叫龙祖的家伙杀了，龙祖当时已经是拥有七个春秋轮的境界，但却没有挡住“本身的”落晴的一刀。
我还记得当时她一刀斩落龙祖时说的话：“世界理应平衡，你既不愿做这个平衡，那我来。”
嘻嘻，你应该不知道吧，龙祖的名字，叫叶天柱。”自始至终，落晴保持着盈盈笑意。
叶知的脑海却是一声轰鸣，如雷光划过。
许多事情在这一刻融会贯通，直白明了。
龙祖本体的名字，叫叶天柱。
而她的父亲，叫叶铁柱。
她的父亲，是龙祖死后留下来的春秋，那个老实而倔强的男人，只是别人的一段岁月……
“是你杀了他？”叶知握紧了拳头。
“如果你指你父亲的话，是同时存在于世界的另一个我，我当时去煌城调查也是因为这件事。不要激动嘛，她是我的竞争对手呢。”
“而且，反正龙祖有七个春秋轮，被干掉一个不是还有几个嘛～”
叶知没有回应，再次沉默了半晌。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
“我倒没有生气，反而是有些意外的惊喜，毕竟父亲还有活着的可能，总比之前的预期好了。”叶知突然笑了一声，弯起了浅浅的酒窝。
落晴也笑了：“你能这么想是最好。
我还是把之前的话讲完吧：关于凌复雨，我们就不得不提及器物榜这个东西——”
落晴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然后门把手被拧开了。
所有人——除了施法中的莜浅雨，都看了过来。
当然，在‘遗忘’的能力下，他们没有注意到落晴。
他们看到了另一个人。
“怎么聊得这么欢呢？”
今天的璃盈虚穿着极其素白的衣裙，白的像是送葬一般，嘴角却依旧挂着微笑，仿佛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
落晴毫不惊讶的看着璃盈虚，璃盈虚想了想，袖中却是极快极快的飞掠出一道白光，在众人都没有注意的瞬间就到了数米之外，让落晴忙不迭向一旁躲去，却依然被裁下一截衣角，留下一道微不可查的剑痕和一片空中飞舞的红叶。
“这不骗子璃盈虚……你怎么会进来这里……”用术法努力伐竹取道的李平夏看到自己的牌友，先是惊讶，之后好像想起了什么，惊骇得嘴巴张得老大。
“聊天……”沐宣晨对于璃盈虚说他们在聊天这件事表示很迷惑，然而提问的这个想法立刻被‘遗忘’了，她的眼神变得瞬间的空洞。
“盈虚啊，好多年没见了……上来做什么？”一把年纪的乾坤镜明显认识璃盈虚，而且应该关系不错，声调很温柔。
竹林上的微风带着几片竹叶拂过璃盈虚漂亮的面容，带着冬日的几分寒意，如诗如画，少女微笑着开口说了那句值得载入史册的话。
“我来借把刀。”
“什么刀？这里可没有刀。”乾坤镜有些迷惑。
“天下器物第三［昼昙刀］。”
少女说着，走到昏迷许久的凌复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