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得知是和林红烛聊天时加了通讯好友，还莫名把陆医生拉进了群里，魏远在有点呼吸不畅。
问，在网上胡言乱语后被现实里关系比较亲密的陌生朋友看到后会怎么样？
“他们都是乱说的陆医生，我，目前精神状况非常好。”她勉强道。
陆流放下本子，看着她微笑，“开个玩笑，别紧张。”
“你的朋友们都很好。”
“我只是来请你下楼吃点心，顺便聊会天。”
他想着魏远在沉睡了一整天，现在一定睡不着，正好他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索性过来邀请她聊天。
魏远在闻言有点诧异，她说：“这还是第一次在家里有人陪我聊天。”
当然宋礼鱼他们不包括在内，和他们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是玩游戏。
她弯了眼睛欣然同意，“好，我收拾一下就来，陆医生等我。”
“嗯。”
魏远在看着他的身影走下了楼，抬手握住门把。
在关上门的瞬间露出了压抑的神情。
本来忍耐的好好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的汹涌地淹没了她的身心。
恐慌、无助、不安和突然怀揣着在身上的秘密。
几乎令她崩溃。
她捂住脸坐在了地上。
之前洗澡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第一性征已经趋近于消失，她日渐恐慌却还带着些许侥幸，直到分化。
刚才醒来后去洗澡，能证明自己是alpha的第一性征果然已经消失了。
信息素里惯有的冷凝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她泛起恶心的甜腻。
她不是alpha。
甚至不是beta。
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通过了那么多次s级alpha的测试。
难道什么人都能有这样的实力吗？
b也能？o也能？
可是s级之下分明还有b级c级，甚至还有比omega还要弱的d级！
她明明是最强的s级——
眼泪从指缝中溢出来。
含混着吞咽的低泣慢慢响起。
像这样躲在房间里哭了有多少次？
魏远在不记得了。
只记得从不知道哪天开始，就再也没哭过。
现在为什么又躲在这里哭呢？
别哭了。
陆流还在楼下等你。
情绪渐渐平复，她深吸口气放下手起身去了洗漱台。
冷水哗啦啦被捧着扑到脸上，她闭上眼又睁开，看着镜子里形容狼狈的人影，眼神清明。
他会帮我的。
帮我就是在帮他自己。
她这么对自己说道。
然后径直擦干了水滴下楼，见到了坐得端正，手边放了一摞书籍的陆流。
“怎么了？”
陆流惊讶于她此刻的模样，忙站起来跑到她身旁，语气担忧。
分化期最容易出现情绪波动，这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了？
魏远在总是被人夸赞可爱又软萌的脸上带着哭过的痕迹，任谁都会于心不忍。
深处一片漠然的眼睛弯起，她笑了一下：“陆医生，如果我说我是omega。”
“你还会喜欢我吗？”
陆流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你邀请我聊天，那我们就来好好聊聊吧。
陆医生。
我的未来，还有你的未来。
然后她看见陆流笑了，看起来总是温润又有些沉默的医生再次展露了那副温柔的笑颜。
他说：“会。”
魏远在又感受到了那种让人难过的情绪。
眼眶里蓄了泪，她几乎要哽咽着问他为什么。
模糊起来的视线里是陆流低头凑过来的动作，他用额头轻撞了下她的。
“别哭，有我在。”
她几乎是瞬间哭出了声，委屈、悲伤。
不安好像都在此时找到了仅有的依靠，而她牢牢地抓住了它。
眼泪鼻涕蹭脏了陆流的衣服，最后无奈放他去换掉，魏远在抽着鼻子窝到了原本陆流坐的椅子上。
去而复返的陆流顺道去了厨房把点心带过来。
摆到魏远在面前，又端了杯热水给她，“喝点缓一缓。”
她安静接过捧在手里，杯套隔绝了大部分热量不会烫到手。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的？”陆流坐到对面，拿走一本书低头翻看了两页，开口问道。
魏远在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她说因为他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会笑，让人头皮发麻。
她想，这大概就是喜欢人的表现吧？
陆流没想到这人误打误撞正巧戳破了他的心思，心里不复杂是不可能的。
但更多的是她第一个选择了相信他的喜悦。
密密麻麻，贯穿心脏。
他很开心。
他说这件事瞒不过去
在她骤然苍白的脸色里又说：“但是我会帮你，不管是拖延这件事被发现的时间，还是事发之后会面临的状况，我都在你身边。”
最后，纤细修长的手指合上了书页，“如果有人因为你是omega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我们就去流浪。”
“你愿意和我就此浪迹银河吗？”
如同情话。
魏远在当场被震住，目光直愣愣地看着面前温润的青年。
过了好久干巴巴憋出来一句：“你这算不算诱拐？”
想了想又低低地说道：“也许事情并不会这么糟糕呢？”
糟糕到她需要离开这片星空。
陆流不置可否，把盘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严格来说，联盟并不会允许一个omega待在alpha学院，就算校方允许，也只会让你挂个名。”
“毕竟一个omega单独在alpha群体里，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况且，社会舆论也不会放任你。”
“你作为omega能上一a，为什么别的omega不能？”
“这个社会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魏远在沉默着喝了口水吞下去，静静地听陆流说话。
“omega能做些什么？”
他问。
魏远在恍惚开口：“与alpha相爱，结婚，孕育孩子。”
陆流耐心地又问，“还有呢？”
还有？
像他这样抛却耻感，承受压力，成为一名医生。
又或者是其他职业？
“也许要不了多久，我父母就会找上门来带我回去嫁人。”
陆流眼底一片沉静，“你应该也看到了这些腺体切除相关的书。”
在魏远在震惊抬头望过来的目光里，微笑开口，“我从十六岁分化完成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用能抹除信息素的特制药剂。”
“当然是我自己做的。”
“市面上不会允许出现这种东西。”
不管信息素是多么隐私的东西，住在一起的人之间不可能一点察觉不到。
魏远在大脑有些混乱，她没想到陆流闷声干大事，看起来一派温和，但什么都敢做。
“所以我从来没闻到过你的信息素。”
陆流直勾勾盯住了她的眼睛，“你想知道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吗？”
他期待道：“我还能散发出来一点点。”
“好，我闻闻”她视线游移，有点招架不住。
陆流得到同意，走过来在她身前蹲下，揭开腺体上覆盖的药贴，歪过头向她凑过去。
魏远在垂首靠近，鼻尖最初什么都没嗅到，直到过了一会，一股冷然的微薄气息环绕住她。
她轻嗅，视线和陆流转回的视线对上，四目相对。
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带着寒意，又有深绿色的幽沉，像是在葱郁的树林里相遇的精灵omega。
“我很喜欢。”她直白的话让陆流红了脸。
“我不该那么早开始用药的。”他后悔道。
魏远在安慰他，“就从现在开始停用吧，用了这么久，你的腺体可能已经出现病变了。”
回应她的是陆流流露了些许自得的表情：“没有副作用。”
“亲身测试。”
她好像在今天真正认识到了这个平时看起来很普通的温和沉默的家庭医生。他分明漂亮，聪明，又充满着自信。
“我相信你。”她最后真切地露出了笑容。
并决定就此与面前这个叫做陆流的人纠缠在一起。
陆流弯眸应声，本就稀薄的信息素逐渐散去，销声匿迹。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让对面的人安静吃着点心。
两人谁都没再开口。
只有偶尔响起的进食声和翻过书页的声音。
陆流眸光落在书里，心神却飞往了远方。
他的信息素从小时候开始就总是无法控制，四处招惹着外界的alpha，有人骂他不知检点的小毛孩，有人可怜他扔下抑制剂，还有不在少数的人对此不怀好意，恶意释放信息素来刺激一个本就无法控制信息素的幼童。
直到那个偏远落后的星球上来了一个赤脚的行医，他说自己是从联盟主星之一被流放的研究员，流放路上飞船炸了才流落至此。
他为陆流做了能真正能引导他控制信息素的药剂，然后就被这个不到膝盖高的小屁孩缠上了。
最后，他告诉自己，离开这里去主星，去那里找一个叫魏风的人，那人是他曾经的同事，他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收留这个小屁孩。
然后陆流来了，离开了那个总是愁眉苦脸的行医，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飞船爆炸产生的余波影响到了他的逃生舱，身体被辐射得千疮百孔，只教了陆流短短不到两月，留下一堆自己的毕生心血，在生命的最后走进了腐朽的木洞。
魏风很忙碌，他只给了陆流一大笔钱就再没问过他的事。
他自己求学，努力要让自己展现出天赋。
最后魏风捏着疲惫的眉间，拜托他去自己家里照顾那个年幼调皮的女儿。
他同意了，见到了那个眉眼生动热烈的小alpha。
初次见面，她扔下玩具开心地扑过来叫了他哥哥，“哥哥哥哥，你是爸爸妈妈又给远远找的哥哥吗！”
彼时身形还很清瘦纤弱的少年手足无措，心底至此落下了她的痕迹。
清浅，无法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