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没问出于曼下落，跟蓝苗苗唇枪舌箭一番，临走拿着她送的睡衣，看她郁郁寡欢的不舍，唐瑛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人不苦心苦，心不苦人苦，唐瑛想。自己虽然经济条件没她们好，可一家三口整天围着她转，且身体健康，凭她能力嫌的钱也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丈夫挣不来钱，总是一个伴。女儿又懂事，不但为自己前程规划奔波，还带二个家教，支会自己日常开销和学习费用。
不像蓝苗苗，再漂亮有钱，都是徒有华丽外表，心里早以千疮百孔，荒野一片。婚姻名存实亡，丈夫公开称别的女人亲爱的，自己不能反对，还得称赞。儿子出国，因语言问题始终在语言学校跟那些非富即贵的纨绔子弟混在一起，整天旅游、聚会，不好好学习。上次夏铭哲去看他，他竟跑到外地躲起来，跟夏铭哲玩捉迷藏。回来夏铭哲狠狠批评她跟父母，把儿子惯得不成样子，将来准是败家子。她能怎么说？那是她的未来和依靠。但能靠得住吗？她心里明镜似的，那又能怎么办？
还有于曼。自过了不惑之年，越来越想女人想要的归属感。她常邀她来家里吃饭，贾品源很尊重她的才能和不易，女儿更对她崇拜之极。每当看到她跟女儿交流时的慈善，女儿对她的温顺，连贾品源都说，她就像灵动聪颖、哺育万物的母性，贾珺就在这种哺育下，茁壮成长。这是他们家的福气，也是贾珺的福气。
贾品源知道，即使自己有能力指导女儿人生方向，但境遇的落差，没有说服力。不似于曼的成功，像标杆一样，以榜样的力量指引着女儿，遥望绚丽未来。
唐瑛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每当这时候，她总是用心在厨房忙活，偶尔出来看她们一眼，好像欣赏美丽图景，增加干活的动力。心里又暗暗感叹好友的形单影支，为她人生鸣不平，为荒废了做女人的权利鸣不平。
记得那次贾品源说，提升女儿境界的教育，多半来自于曼的精心培养。如果她不结婚，就让女儿认做干妈，为她以后负一份责任。所以贾珺出国费用，于曼义不容辞也不奇怪。
但用别人的钱，尤其女人的钱，有点自尊的男人，心里都不舒服。即使称干妈干女儿，也觉得有欺世盗名、巧取豪夺的意思。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所以贾品源一直梦想着，幻想着自己会有转机，天上掉馅饼，还正好砸自己怀里了。
这天回到家，家里没开灯。唐瑛以为家里没人，忙开灯烧饭，一会女儿回来就要吃，晚上有家教。
灯亮时，唐瑛已准确拿到围腰，正往身上套。等眼睛适应亮光，欲往厨房跑，突然看见贾品源端坐沙发上看着她笑。她顿时吓得心脏怦怦乱跳，仿佛眼前并不是贾品源，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失去意识，等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责骂他，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在家不开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等她平静些，贾品源用手轻轻叩着面前桌子。唐瑛顺声一看，立即睁大眼睛，那是一沓百元大钞。她一个箭步跑过去摸着钱问：这是谁的钱？哪儿来的？
我的，挣来的。贾品源一字一顿地说，自豪地笑着。
你……你挣的？唐瑛鄙咦地看着他，但手已拿起钱，掂量多少，又不相信地问：真是你挣的？多少？几千？贾品源伸出一只手，五千？唐瑛惊呼。至今，她还从没一次性拿到过属于自己的五千元。
贾品源镇定点点头。这种镇定，是抑制激动、蓄谋以久的故作镇定。唐瑛在他镇定下相信了，欣喜地向他走去。他配合地迎上来，跟她作个大大的熊抱。并提醒她，快去烧饭，一会贾珺就回来了。哦——唐瑛醒过神来忙去厨房，贾品源说，先把钱收起来。
忍了几天拿到了钱，贾品源才真正感到馅饼砸自己怀里了。看着妻子的忙碌，并不时瞟他一眼地兴奋，他知道她还没腾出心思问他。等打好米煮上，水烧上，把菜理理清爽，可以抽点时间时，就会问钱的来龙去脉。本来他想帮忙，平时这时也帮着摘摘菜，今天唐瑛做了不要的手势，好像他是大功臣，不需要忙这样小事，只管自己快而不乱地锅碗瓢盆交响曲。
因为学生家长取消家教，今天贾珺跟同学逛了一会街，回来比平时晚。所以回来时，四菜一汤已烧好，父母正等着她。
她拿来一条花围巾送给母亲说：以后有钱给你买更好的。唐瑛微笑地看着她，那笑中神秘，暴露着欢乐的兴奋。贾珺看出母亲的不一样，立即问：怎么，咱们家有好事？唐瑛看一眼贾品源，从抽屉里数出五佰元给贾珺说，你爸爸挣的，给你零花，但不要乱用。
真的，爸爸挣钱了？贾珺的疑惑，让贾品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贾珺立即感到自己说话不妥，马上转变语气说：爸爸是最棒的。我妈一直说爸爸有能力，就是还没发挥出来，合适时候总会发光发亮。
唐瑛瞪大眼睛看着女儿，她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倒是抱怨很多。贾珺看她懵懂表情，对她眨眨眼。唐瑛笑对女儿摇摇头说：快吃饭，边吃边说，别凉了。
爸爸找到什么好工作？多少钱一个月？怎么没听你说过？贾珺边吃边问。这让唐瑛想起自己一直要问，一直没敢问。生怕只有这么一次的短暂，也怕不是好来路，用着不安心，不如不问，让兴奋多停留一会，多喜悦一会。
贾品源咽下嘴里的饭，故作神秘地说：一家新公司开张，让我帮他们租办公室，跑开张手续，布置等。老板是两个刚回国的年轻人，经人推荐找到我，每月工资二千元，公司开张后再涨，这五千是安置费。你明天帮我买套西服，皮鞋。他对唐瑛说。
唐瑛点点头夸张地说：哇，一步跨入白领阶层了。我爸本来就是白领，坐办公室的，贾珺戏谑地强调。又问唐瑛，你明天上街？嗯，给你爸置行头。唐瑛点头说。下午没课，我俩一起去。我想给于曼阿姨买件礼物，可又不知买什么好。贾珺为难地说。她知道于曼的档次，可贵了买不起，不贵又怕她看不上。于曼什么也不缺，你也买不了她用的档次，用心就好。她是个敏感细腻的人，真诚最珍贵。唐瑛说。
贾珺斜眼看着母亲，一种没看出来的褒奖。贾品源以为贾珺不想听，帮腔道：你妈说得对，她不是个浮夸女人，对我们家，对你帮助都挺大，真诚是为人最低成本，也是最无价的情义。
知道了，知道了。忽然被爸妈教育，贾珺心里不服气，也很不习惯。不像于曼，她说的话，对于她都像语录，都有教导的作用。这也是她有了闲钱，就想买点什么送给她，以表心意。平时她收入都有计划的，不能乱花。
饭后，一家三口边闲聊边讨论调整家庭规划和开支分配。唐瑛看着沙发上没打开的睡衣购物袋，心想，以后自己也买得起，不需要仰息别人的馈赠，也是自尊自强的表现。要别人的东西，心理上总矮半截，有种被怜悯的悲哀。尽管常接受她们自愿的好意，也是成全她们善心和施舍的优越感，也总觉得欠着别人的人情，这也是债。甚至人情大似债，背在身上好累的。
聊了很久，才收拾碗筷去厨房。本来晚餐碗归贾品源洗，现在唐瑛拦住说：你歇着，我来。
贾品源笑着缩回迈出的脚，享受着挣钱带来的荣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