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河村像癫狂地冲出了房间,因这地方僻静,夜晚也没几个人,一边怒吼一边奔跑也没有被人咒骂。
不知心中是有怎样的恨意,他的嘴唇被咬破了,
白纸一般的脸加上滴血的嘴唇,在这夜里就像死去怨气不散的厉鬼一样
直到他精疲力尽,瘫坐在路边,脸上也不见一丝红润,
河村停在了一条河边,他实在没力气了。
东京的河很多,桥也很多,现在这个地方似乎是用于休闲的湿地,不仅规划地很整齐还有一些稀奇的观赏树木,这淡淡的幽雅的甜香,非桂非兰,在夜色中也能让人分辨出这是丁香。
河村可以看到,丁香树下有一对年轻恋人的剪影,他们时而相互打闹,时而相互依偎
河村觉得,那种单纯的幸福似乎以后都和他没关系了。
啊,他陪着小雪下了地狱。
整个人累极,河村躺在路上晕死过去。
早晨,河村是被嘈杂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睛,路边已经有很多行人,大家都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在街上睡觉的醉鬼很多,只要不是死在那里了,他们是不会关心的。
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看着醉鬼似的躺在路上的河村,叹息地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
她挎着篮子颤颤巍巍地走近了河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年轻人,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河村此刻还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他眯起眼睛看着眼前放大的人脸,
陌生人的善意而不是嘲笑,让他好受了一点
“没有,谢谢您老婆婆”
河村的脸上有高烧的潮红,头疼欲裂,比这个更难受的是心痛
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老婆婆从竹篮里拿出一个橘子递给河村,这是她赶早市的收获,她笑眯眯地说道:
“年轻人,别沮丧呀。生活是很困难,但是也不是毫无可爱之处。不是吗?”
因早晨的这个插曲,河村感到好受了一点。他想到如果自己不做一些争取的话,他生活中的“可爱之处”会完全丧失的吧。
小雪,小雪
他先一直不敢面对的父亲,现在必须做出断绝。
河村果断地招呼了一辆人力车回家
“客人,您要去哪儿?”看见招手,车夫就急忙拉着车跑来了
河村报出了家的位置,突然又想起了昨天被他扔在了酒店的雪子,担忧地问了一句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已经快中午啦”
河村有点自责,
雪子现在已经走了吧,她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呢。
进到自家的别墅时,河村一如往常地感到压抑。这个年代久远的豪华宫殿是他们的祖产,延续下来的除了累积的财富而外,还有古板繁琐的规矩。
河村崎谷看见推门而入的真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个是个威严的中年男人,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领带打的一丝不苟。他是日本政坛有名的人物,右翼势力的代表人物,作风非常强硬。
“河村真,你的礼貌呢。”
看见真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和狼狈的衣着,河村崎谷有些生气“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在他的地盘上没有人敢动他儿子,只能是河村真自己放荡所致。
“父亲,我要娶松和雪子,请您去提亲吧。”
河村崎谷看着自己惧怕又崇拜的父亲,鼓起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勇气,
他眼神直视河村崎谷豪不躲闪,“我要立刻,马上,和松和雪子结婚。”
看着给他发布命令的儿子,河村崎谷有些好笑,张嘴咬上了指尖的雪茄,“想清楚了再说话”
“我要和松和雪子结婚,请您去提亲吧!”
说完河村真十分郑重地朝河村崎谷鞠了一躬
“不要拿这种事来烦我。”河村崎谷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说过我不同意。”
“不,父亲!我一定要娶她!”
他的声音嘶哑,甚至还带着些哭腔,似乎已经到了某种极限。
“所以,你是为了一个女人才搞成这样的吗?”崎谷带上了一些火气,“那个女人蛊惑你什么了?”
他狠狠地把手里的雪茄按进烟灰缸里,眼睛里有一些挑衅,“那我也告诉你吧,不可能的。”
“我们家不会接受那种卑贱的女人”
“那种女人,喜欢就当情人就好了,为了她还来和自己的父亲闹,河村真你的脑子呢?”
河村崎谷并不是一个会服软的性子,只要他坚持的事,九匹马都拉不回来,而这一点河村真早就领教过了。
今天也是这样,又是这样。
河村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吼出声“您根本不知道她遭受了什么”
“是女人给你编了什么说辞吗我能马上给你说出十种以上”崎谷嗤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嘲弄。仿佛真是个被女人玩弄和欺骗的小鬼头一般。
此刻,河村真什么体面都不想要了,他只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哪怕是撒泼耍赖打滚寻死都行。
“我不想活了,父亲,您根本就不懂爱,您知道的只有利益和玩弄人心。”
真此刻有些失控,他飞快地向栏杆跑去,想从那里跳下去,想就这样一了百了。为了他窝囊的人生,为了他可怜的小雪。
年幼性格开朗的河村,在接受所谓父亲的亲自教导之后,常年压抑苦闷,越来越不爱和人交流。变得和一个女人一样顺从,却又是因为如此,河村崎谷对他实行了更严厉残酷的管教。
简直是一个恶性循环
看见翻过二楼护栏的儿子,河村崎谷顿了一下,随后居然笑出了声,“你今天真像个男人。”
他似毫无触动,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悠悠开口道:“真,永远不要用自杀来威胁一个家主。尤其是在他还有其他继承人的情况下。”
那声音似魔音一般刺透了河村真的耳膜,他忍不住尖叫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冷酷。”
太阳从日中到了日落,真像一座雕塑一样一直坐在栏杆上,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情绪到了极点就成了木然
在这一天他仿佛把自己的全部情绪都用尽了。
在惨白的月光下,河村真动了动,他舒展了一下他僵尸般的身体,随后僵硬地走下了护栏
跌跌撞撞的走向远方
他真的没用,是个窝囊废。
可他不能死,小雪还等着他去解救。
美代子与雪慧面对面地坐着,她悄悄打量着雪慧。雪慧抹着艳丽的口脂,脸上擦了香粉,比平时看起来显得有一种妖异的气质。
此刻她歇躺在椅子上,好朋友美代子的看望似乎也没有提起她的兴趣,
美代子总感觉今天的雪慧变了,变得冷漠。
昨天河村来找他,脸色憔悴,下巴上都是没打理的青色胡茬。河村托她给雪子带一封信,当时她以为是两人吵架了,还气汹汹地说了谴责河村的话。看今天的情况,也有可能是雪子的原因。
“我今天来,是因为接受了一个人的委托。”
美代子的话似乎引起了雪慧的兴趣,她挑眉道:“河村君?”
“是的。他托我给你带一封信。”
说完美代子把衣袖里的信件摆在了桌子上,并推了过去。
雪慧嗤笑了一声,“不知道他会带来什么消息。都没勇气来亲自见我么?”
“你们是怎么回事呀”美代子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很担心这两位好朋友。
“男女之间左不过就是情情爱爱的那点事。”雪慧厌烦的摆了摆手,“不想用那些事来烦你。”
之后两人就别的话题聊了一会,雪慧总是心不在焉,美代子不一会也就离开了。
犹豫了一会,雪慧还是没有打开了信件。她对河村已经绝望了,那晚他丢下她一人离开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态度吗?这次连分手也不敢亲口来说吗?
啊,这个懦夫!
雪慧点燃了烛台,把这封信件轻轻地放在了燃烧的火焰上,纸张很快就被火舌吞灭。
正当雪慧望着这堆灰烬出神的时候,背后的门被拉开了。
章一郎倚在门框上,斜眼睥着雪慧,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小雪,你在玩火?”
看出来是纸张的灰烬,章一郎明显兴奋了,嘴巴里吐出一些刻薄的话,“呀,小雪。那晚你是去给你男朋友献身的吧?”
“真没想到这之后他会不要你了”章一郎有些夸张地捂住嘴巴笑,“这就是男人呀。这下小雪你看明白了吗?”
“世界上只有哥哥最爱你哦,我永远都属于小雪。”他的目光湿哒哒的黏在雪慧身上。
雪慧把梳妆台上的脂粉盒冲他砸了过去,“滚!”
砸完后似乎还觉得不够,把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掀了下去。
章一郎桀桀笑了两声,“真粗鲁”
“真开心啊,小雪永远都嫁不出去了哦。”
晚上雪慧躺在床上,窗外的月光正好泻入她的眼睛,黑黝黝的。那封小小信的样子在她脑海反复出现,悔意如潮水般地涌来。
不管怎么样,她应该看一看的。或许那是河村给她的道别,或许那信上还有其他的信息,万一…万一,河村要带她走呢?
他们还是该再见一面,就当她痴心妄想吧!
河村在约定的地方等了雪慧一周,每次都等到半夜。
今天是最后一夜,月亮落下去了,当空有一抹淡淡的白云,磷光闪闪。河村一周没回家也没有去上课了,他想,今天是他叛逆的最后一天。
他不后悔自己的自作多情。
河村拖着身体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在大门口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雪,你是来找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