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沫打了个的士,抢坐在副驾位置,车子东拐西拐,车窗外转眼就没有了市区的影子,而是一派暖暖的春天的景象,阳光分外明媚,一看这天气就适合走走停停溜个弯散个步什么的。
车子驶进一片遮天的榕树林时,小沫叫了停车,下车之后我像个呆头鹅一样四面八方看,我正纳闷小沫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头把自己扔下来是什么意图时,并肩的小沫问:“星子,你看过乡间小路边的榕树没?是从来不疏剪的,可以按自己的意愿自由发展,不受阻碍,那也是最天然的,”小沫撑开手臂,“只要在自己眼里看着最为和谐舒适,那不正是爱情的定义吗?”
“你怎么变得什么都能往爱情上套啊?”
“爱情不是一时的,而是要永远追求探索的事物。”她完全不理会我的话,而是直述她的理论。
榕树林越走越茂密,十分钟的光景,路边赫然出现了一家精致的西饼屋,果然像小沫所说,是坐落在郊区林荫小道边的零嘴的天地,袖珍得就像童话中小矮人的寓所。
主人是一叫杰克的美国人,他身为洋人不在自己家好好呆着却对中国的小米大褂情有独钟,小沫称他为年轻无为的中国通。
小沫显然是常客,杰克一见她就放下活赧然地跑过来挠头问:“是老样子么?”
杰克的中文说得挺溜,稍不留神还以为是普通话,我听着要比老韩的纯正得多。
小沫说:“要双份。”她那时丝毫未给我一个大老爷们留点骑士般的尊严。杰克却奇怪地审视了我两眼。
不多时便有双份略加淡淡奶油的kapuziner,大杯的冰淇淋,一盘小曲奇和半篮鲜红的草莓摆在面前,原本游荡在四周的舒缓的钢琴声也骤然卡壳,索绕起空灵飘渺的管弦乐。
小沫远远向杰克会意地笑笑。
杰克腼腆地做了个调皮的耸肩。
小沫说:“这是我最爱的《爱尔兰摇篮曲》”她舀了一勺冰淇淋问:“你喜欢吗?”
我说:“很喜欢吉它缓拨时的慵懒。”我边看着她边学着她的吃法。
小沫问:“你听出串场的轻柔淡抹的风铃声和梦幻迷离的钟琴了么,像幼时悠闲自在打赤脚,踩水花的脚步呢,其实一直都想去看日出的,那种乡村的日出,很恬静宁谧,只是大了,能分享的人都很少了。”
小沫一脸向往的神情,嘴角的一抹笑意像是清风中含情的柳叶一样。
我说:“怎么会呢,抽个空一定陪你去补上这愿望。”我钟情于小沫的这种表情,不假思索地应允了她。
“是真的吗?”小沫的表情就像是孩童听到父亲礼拜天带他去公园去看大老虎大狮子一样的憧憬。
“这样合理的要求,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啊!”我跟着小沫喝了口咖啡。
我是皱着眉头咽下去的,口有点大,我把它当啤酒喝,一种苦得让人发慌的味道,像是惨了水的苦胆汁发散到咽喉的每个角落,让我没有勇气再喝第二口。
小沫没有注意我的表情,她撑着头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榕树叶间云蒸霞蔚的盛夏天气。
树叶间斑驳的光隙就透过格子玻璃窗微散在四周,零零星星地摇曳着,夹杂着微风轻拂进来,拨弄着将她的发踱成了金黄色的一轮。
“你在想什么?”我问小沫。
“我?”小沫回过头来,冲我嫣然一笑,“发个小呆。”
我顺着小沫的眼神仰头,透过黄亮的,熙熙攘攘的榕树叶看蓝天,感觉很恬淡,的确是什么也不用想,只能是发呆。
“呵呵。”我回神淡淡地笑,笑她是个单纯和富有幻想的可爱女孩。
小沫极文雅地用纤细的两指捏起一片曲奇,小口小口地咀嚼起来。
她呷了口咖啡感慨:“真想一辈子看咖啡旋出浓浓的泡沫,呼吸它升腾缭绕的香纯,听铁匙撞击杯沿的清脆。”
“嫁给杰克不就结了。”我半开玩笑地说。
“要嫁你嫁”小沫噘着嘴给了我一拳。
嘻笑间我瞥见杰克正隔着吧台望着我们,在他深湛的蓝眼里解读出的分明是惊诧。
我们离开的时候,杰克执意要开车送我们,小沫听到他的话,脸色立刻就变了,丢下钱拉着我就走,无奈我们刚走到门口,杰克随后也早早地打烊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