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此去经年
“南柯！你给我出来！”蓝心的声音气壮山河。
“我不要！太阳好大！”门内南柯拉着窗帘，苍白的脸上映着屏幕的蓝光，神情专注又狂热。
“倒数三声再不开门我可撞门了啊！”
“马上马上等等我！”南柯双手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终于在电脑上出现胜利二字时飞速的跳下床给好友开门。
“嘿嘿，”南柯带着讨好的笑容，“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不来敲门你是不是又准备从太阳升起玩到太阳下山。”艾蓝心瞥了她一眼，走到床边伸手猛拉窗帘，耀眼的阳光登时灌进房间，窗外，海面波光粼粼的荡漾着金色。
“呜哇……”南柯不适的眯起眼睛，像被阳光腐蚀的吸血鬼似的顿时就往被子里钻。
“不许！！”艾蓝心一把揪住好友，“拜托！我带你住海景房可不是让你每天都关着窗帘打游戏的！我是带你来散心——散心的！”
“对我来说打游戏就是最好的散心啊啊啊蓝心不要揪我的头发本来就没几根了——”
一番战斗后，南柯终于老老实实换了衣服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准备跟着好友出门。“虽说现在已经是秋天了，但海岛这边温度还是很高啊……”蓝心打量着她，“长袖会不会太热了？”
“那我的身材和海滩美人不能比嘛，”南柯理直气壮，“而且我不想晒黑。”
“真傻。”蓝心叹了口气，“你放松点呀。”
“所以说让我在酒店打游戏就是最大的放松……”南柯小声嘀咕着，见蓝心又作势来揪她头发，赶紧闭嘴。
海风带着微微咸腥的气息，两个人拎着鞋漫步在海岸线上，遥望着无边无际的蓝色海水。
“人倒是不多，还好。”南柯眯着眼感叹，远离人群让她舒服很多。
“毕竟是新开发的地方，落在南亚的边缘上。加上现在台风尾季，游客不会太多吧。”蓝心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看沙滩后她们入住的酒店，这也是乘云集团旗下的产业，“加上之前那个开发事故也在这块，难怪乘云使劲促销抽奖呢，这入住率也太惨淡了。”
“管他是不是好时节，反正还是我们蓝心运气好。”南柯笑到，“刚辞职就抽中了海岛双人游，让我蹭到了。”
“有失必有得嘛。”艾蓝心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反正那破地方也不想呆了，出来看看天高海阔多好，比办公室那方小天地可好看多了。”她踩在浅浅的海水里，快乐的伸个大懒腰，对着面前的大海快乐呼喊了一声。
蓝心的轻松或多或少感染着南柯，她也学着好友的样子踩进海水里，朝着远方的海天一线大声呼喊。回应二人的，不过是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两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在海边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捡够了贝壳后，蓝心又去买了两把水枪，南柯嘴上嫌弃她幼稚，但说话间两个人就都已经哇哇大叫着互相攻击得浑身湿透了。
“饶了我吧。”南柯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把水枪丢到旁边，“肚子饿了，认输了。”
“谁让你早上都没吃两口。”蓝心把水枪里的最后一道水柱滋在她衣服上，“那我们回去吃饭？酒店的自助餐挺不错的，你别每天在房间里叫外送了。”
“行啊。”迈出房门之后，随着视野的开阔和疯玩，南柯似乎也稍微融入了一点外面的世界，没有那么抗拒出行了。
“对了，下午我带你去玩那个吧。”艾蓝心手指向远处的海面，南柯随着她的手看过去，海面上几艘摩托艇正乘风破浪，“可以自驾哦，我已经在那边玩了好几天了。看你艾姐带你飞。”
“真的……行吗？”南柯有些勉强的看着海上摩托那些惊险刺激的动作，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她都想远离任何潜在的危险……
“你怎么能不相信你亲爱的艾姐！”
“好啦！下午太阳小点的时候再来！”
两人嘻嘻哈哈的讲着话回了酒店，却远远的就看见酒店门口围着几辆车和好些举相机的人。南柯抽抽嘴角，考虑是不是换条路走别的门进去，但从前门去餐厅是最近的。蓝心反正并不介意人多，结果二人刚踏进去就发现原本冷清的大堂这会似乎不同寻常的热闹。穿西装带墨镜的男人特工似的来回走动，有人推着金色的行李架往里边一箱箱搬运东西，这些人自发的形成了一条特殊的通道在等候着谁。
“这什么架势啊？”艾蓝心站在大堂侧面好奇的张望，“酒店里还住了啥明星吗？”
“管他谁呢我不在乎我好饿快走吧。”南柯毫不关心不想干的事情，一心只想吃饭。刚想提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就听见电梯门的提示声清脆响起，先出来的也是两个穿西服的人，后面的人护着一位戴墨镜的年轻女性步伐匆匆的出来了。
“我靠。”南柯只瞥了一眼电梯里出来的人，立刻顺滑的换个方向背过身去开始对着窗外开始看风景。
“你干嘛？”蓝心疑惑的看着忽然转身的南柯，视线却正好顺着那名被保镖簇拥的女子看过去，这群人一露面，酒店外立刻热闹了起来，快门的声音不停响起。
“程小姐！网传海岛事故共有五十多人失踪是真的吗！”
“程小姐可以评论一下烛龙重工的声明吗！”
“程四少提前回国是坐实了那个谣言吗？”
“作为乘云集团的继承人你和四少之间现在关系如何呢？”
密密麻麻的提问排山倒海，淹没了被安保围起来的人，年轻女子全程都沉默着，在护卫下径直钻进了早已等待在外的车中，汽车随即扬长而去，没有给好奇的记者们留下任何答案。
“那个难道是……乘云副总？传说中的程家三小姐？”艾蓝心难以置信的看着门外乱糟糟的场景，她们刚才竟然和这个传闻中的人物擦肩而过了。
“是啊。”南柯的声音有一丝寂寥，“程星凝，程星宇的姐姐。”
午餐时，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南柯似乎又变得心事重重，蓝心有些伤脑筋。
“你……是不是又想起咱们项目的事情不开心啊，”艾蓝心犹豫着准备安慰好友，“那毕竟是你的作品……就这么辞职走了等于放弃了自己的孩子……”
“也没有啦……虽然项目确实是被王林那个缺德鬼抢走了。”南柯摇头，“但是我的作品却是偷不走的。”
“为什么这么说呀？”艾蓝心好奇到。
“嗯……就像古代制造东西的工匠都会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留自己的名字，”说起这个，南柯的表情狡黠了起来，“我也在项目中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符号，一般人看不到。它永远藏在核心代码中，嘿嘿。除非核心代码被改，这符号才会消失。但我的代码时这个项目的支架，自然没人敢改咯。”
提起自己的代码，南柯是真心实意的骄傲着，神情也明亮起来。
“还能这样？”蓝心惊奇极了，“可是没人看见，那有什么用？你留下的符号是什么呀。”
“是句不痛不痒的诗罢了。”南柯喝了口凉掉的咖啡，“这个嘛……反正就是属于极客的浪漫吧！很多病毒制造者都会喜欢这样在代码中留下自己的符号。”
蓝心赶紧趁热打铁，“我就知道我们家南柯是个大聪明。那……现在太阳也小些了，我们去玩摩托艇吧！”她再次提议道，尽管她感觉南柯大概率会婉拒然后躲进自己的游戏世界。但出乎意料的是，南柯爽快的答应了。
“哇啊——”起伏的海浪声里夹杂着南柯放肆的尖叫，艾蓝心开足了马力，摩托艇在海面上犹如离弦之箭般劈开水面高速前行，风刮得南柯脸上生疼，海水咸腥的味道比在岸边更明显，而摩托艇溅起的水花也不停的往嘴里飞，嗯，咸咸的。一同飞起的还是跃出水面的密集鱼群，它们显然受到了来自工业时代马达的惊扰，齐齐伴着摩托艇的浪花跃出水面，在阳光下银色鳞片闪闪发亮。
“说了相信你艾姐吧——带你飞——”艾蓝心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海浪有些大，一颠簸就引来南柯惊恐的大叫，反而逗得艾蓝心在前面哈哈大笑。
“这也太刺激了……”终于回到岸边，南柯被摇晃得整个人都有些发晕，而艾蓝心神采奕奕：“怎么样！好玩吧！”
“好玩是挺好玩的……”
“你要不要试试自己来驾驶？反正海面上没别的船，我们纯天然包场练习！”
“……”南柯看着摩托艇思索了一会，最终点点头。
直到太阳落山，海面上都回荡着二人声嘶力竭的喊叫。
“蓝心——慢点——”
“你快点！”
“啊啊啊它歪了！！”
“不会倒的啦~”
“救救救我要翻车了！！”
“啊！南柯！”
是夜。
“我要散架了……，明天你别来喊我我要睡死过去……”和好友分别刷开两间房的房门，南柯恨不得不洗澡就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别的不说，这张床真的很合她的心意，她恨不得长在床上从此不分离。强打着精神洗了澡，南柯胡乱擦了两下长发就往床上一蹦，打开了电脑。很快，数十个页面便接连出现在屏幕上。
南柯将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捋在耳后，开始操作键盘。看了一阵子，她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今夜是不用睡了。
头条接连不止，“乘云集团副总到达南岸海岛，疑与大型事故有关。”
“乘云集团副总被拍乘船出海。”
而烛龙重工的内部系统依然没有获取任何关于事故挖沙机的信息，没有安全预警，没有报错……什么都没有，而烛龙发出的声明也很模棱两可，只说无法确定是否与操作不当有关，已派出专家组赴事故地点协助检查。
……但是今天并没有看到有烛龙员工在场啊，这时候一般会穿工装吧？南柯想了想，也可能已经提前抵达事故地了。
删除访问痕迹，南柯又进入了乘云集团的后台，传说中的事故发生地是一片人造岛礁，沉下去的只是其中编号为17的一座，在它周围还有数座岛礁，最近的一座是16号。如果没有乘云的内部文件，南柯甚至无法从卫星地图上找到这些地方的坐标，它们好像完全未被捕捉和记录。
但这图纸……看起来并不像旅游建造规划，南柯皱着眉扫过那些被自己轻易破解的加密图纸设计，不知为何，上面的各种标注让她觉得莫名眼熟，这根本不像娱乐设施，和宣传图中的岛屿形态地点也并不一致。
乘云集团到底想干什么，程星凝……到底在干什么。
南柯叹了口气，摸出自己随身带着的迷你卡包，从里面抖落一堆薄薄片状物，她捡出其中一张，忽然又想起了和戚寒山刚从暗河里爬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狼狈不堪的把口袋里的东西往外掏。戚寒山裤子里掏出来一大堆证件，好家伙，全是假的，化名各不相同。
“你……”南柯无语凝噎的看着他，“搞什么的？”这是她一路上无数次提出的问题，虽然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期待得到真正的回答。
“业务之一，□□的。”戚寒山咧嘴一笑，“以后有活可以找我啊，什么证都能办。”
“我不像你，我证件齐全……”南柯吐槽着，伸手整理自己口袋里湿透的东西，卡包里抖落一堆东西，一张皱巴巴的照片因为太轻，最后才晃晃悠悠落在地上。戚寒山随意瞥了眼，南柯却紧张的一把将照片收了起来。
“我不偷看。”戚寒山好笑的补了句，“什么东西那么宝贝。”
……倒不是宝贝，是她自己忘了照片一直留在卡包里，被人看见了只会很麻烦。
但回来后还是忘了拿出来……
南柯抱着膝盖坐在宽大的床上，凝视着那张定格过去的照片。照片上长发女孩有些害羞，不太习惯面对镜头，但手却亲密的握住搭在自己肩头的另一只手，那是个比她略高的短发女孩，笑得很灿烂，而二人身边站着个更大些的男生，也笑眯眯的。三人都穿着同样的制服，只是胸章不同。
本来想拖到最后一天返程时，把蓝心送上回程自己再想办法出发，但程星凝的到来打乱了南柯的计划。如果是需要乘云副总亲自出面处理的事情，那一定不会只是事故那么简单。现在程星凝肯定已经去了16号岛礁，不能再拖了……
最好的希望就是能速战速决吧。找到烛龙重工挖沙机的位置，连上控制器，读取数据然后跑路。南柯叹了口气，简单挑了几样工具放在衣服里，想了想，又把偷偷找渠道送来的双刀也带上了，她和艾蓝心只学了个皮毛，但有总比没有好。
待到深夜，南柯蹑手蹑脚的出发了，挑着酒店监控的盲区迅速离开，来到海边，她按着白天的记忆找到了栓在海边的摩托艇，夜里的海滩漆黑寂静，和灿烂的白天完全不同，汹涌的海浪如无尽的黑暗，会吞没一切走入其中的东西，而这次没有人会握住她的手来指引她。
明明是想避开这些事情的，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入海后是否有去无回。谁给了自己这种胆子啊……设定好坐标终点，手机显示出一条路线，虽然什么也看不见，照着开就是了。南柯咬咬牙，将摩托艇推进海里，跨了上去。
发动机响起，一个微弱的光点就这样没入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手机上坐标是她唯一的领航，指向第16号人造岛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