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于心不忍
“其实有条件的话，也可以交给父母、朋友那边寄养几天。”柳崇西嘴上这样说着，还是从抽屉里拿出寄养协议递给一旁的奉雪。
奉雪接过，边翻看边说道：“本来是想交给朋友寄养的，不过她那边的‘原住民’这几天肠胃也不好，就干脆带过来了。”
“你说工作要出差几天，大概是一周吗？”柳崇西将榛果抱在怀里，捏起它的爪子检查着。
“嗯 ……应该差不多吧，可能还会再久一点。”奉雪思考着，“如果超出合同约定的寄养天数，我回来接榛果的时候再将尾款补清。”
随后她又补充道：“可以的话，顺便帮榛果打疫苗吧。”
“可以，会给它做个常规的健康检查，确定身体没问题就可以接种。”柳崇西起身将猫咪放进整理好的笼子里，又将榛果惯用的软垫也铺了进去。
收拾好后他回到桌边，见奉雪已经拿起笔准备签字，他双眉皱了皱，“是很重要的工作吗，要离开未名市。”
正准备落笔签字的奉雪听他忽然问出这样一句话，心中腾起疑惑。
“确实是很重要的工作，有什么问题吗柳医生？”律师出差是很平常的事，再者以对方的身份，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很突兀。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工作不能交给其他同事去做吗？”柳崇西没有回答她的话，甚至反常地追问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冲动地问出这些话，只知道自从今晚见到奉雪后，自己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那个人开会时说的话，
“那几个蝼蚁敢继续阻挠，就让他们做新药的第一批小白鼠吧。”
他……不想那样做，其他人他无所谓，但是对面前这个人，他不想。
可是明明试药对他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柳医生，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一道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深灰色的眸底映射出少女脸上的不解。
“我……”柳崇西叹了口气，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很不安，总觉得你此行会遇到不好的事。”
说完这话，他内心恢复平静，甚至在心底暗讽自己刚才那些愚蠢的行为。
见对方也只是关心自己，奉雪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将协议签好递给柳崇西，又凑到榛果面前逗了逗它。
她余光瞥见柳崇西已经将信息录入电脑后，直起身子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榛果就麻烦你们了。”
“嗯，我带你去前台缴费。”柳崇西不再看她，抿着唇先一步走到前台。
正当他在打印缴费单据时，一男一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健壮的男人右手还抓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
他一把将小狗放到前台的台面上，声音粗犷地冲柳崇西说道，“你就是这个宠物店的医生吧，就是你们店把我的豆豆搞成这样了，你们怎么赔？”
奉雪见来人气势汹汹，下意识后退一步。
“缴费单据我看一下。”柳崇西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冷冷地对男人说道。
旁边的女人从包里拿出单据一把扔给柳崇西。
柳崇西将单据上的编码输入电脑，调出了当时的会诊记录。
只是幼犬腹泻，挂水后开了一些常规药物，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又戴上手套捧起台面上的小狗，查看一番后，“这位先生，初步判断这只狗目前的状态，是由近期感冒拖延治疗导致的，而且这张就诊单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了，如果真的是诊所原因你的爱犬恐怕活不到现在。”
“你什么意思？想赖账是不是，就是你们诊所给治坏了，废话少说赶紧赔钱！”说着男人还壮胆似的用力拍了拍台面。
“就是，赔钱！”一同而来的女人也附和道。
“诊所的大厅、会诊室、寄养室都是有24小时监控，每天的出诊都会在当晚复盘，我不认为你们能找到诊所需要负责的误诊行为。”柳崇西走到男人面前，语气淡漠。
男人没想到对方根本不为所动，恼羞成怒地说道：“你们真是无良店铺，既然你们不肯赔钱，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说着，他抬脚就要往收银台走去。
“先生，我劝你还是不要这样做，你这样的行为在法律上将被认定为抢劫，三年起步。”旁观许久的奉雪开口制止道，“我建议你想索赔还是走正规渠道起诉。”
男人先是一愣，随即将手里装钱的袋子塞到女人手里，怒视着奉雪走到她面前。
“小丫头片子，还拿法律压我，治坏了赔钱天经地义。”说着还伸手推了奉雪一把。
奉雪没料想到对方会对自己动手，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不是，你这人怎么还……”奉雪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柳崇西扑向那个男人，抬手给了对方脸颊重重的一拳。
电光石火间，男人受力跌坐在地上，柳崇西直接跨坐在他身上一拳一拳地砸在他脸上。
男人显然被打蒙了，他全然没有料到眼前劲瘦的男人会将自己压制在身下。
起初他还挥拳反抗，打了柳崇西两拳，奈何柳崇西像发了狂一样，将他打得眼前发晕。
奉雪见状也是一愣，见柳崇西手上已经粘上男人的鼻血，她赶紧上前拉开柳崇西。
可是柳崇西还是失控一般，不顾一切地向男人挥着拳。
“别打了！柳崇西别打了！”奉雪口中慌乱地喊着。
就连挨打的男人也开始断断续续地说着求饶的话。
“我错了……错了……我就轻轻……唔…轻轻推了她一下……是她自己站不住……”
柳崇西全然没有听见，狠狠地瞪着如同丧家之犬的男人，狭长的眼尾泛出血色。
奉雪怕他再打下去要出人命，在他身后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再瞪着男人，另一只手架着他的肩膀，用力分开二人。
两人由于惯性跌坐到一旁，所幸柳崇西双眼被蒙上后没有再像刚才一样，而是逐渐冷静下来。
随男人一同前来的女人看到自家男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早就怕得不行，打电话结结巴巴地报了警。
辖区警察很快前来，将诊所内的四人一起带走。
四人被分别安排警员进行过程询问。
经过简单问答后，奉雪离开问询室，看到了坐在大厅的柳崇西。
男人身体斜斜地倚着长凳的靠背，额前的碎发遮盖起眼睛，下颌处的伤口还隐约泛着血色，手臂随意地搭在身上，上面是清晰可见的抓伤。
奉雪脚步没有停顿，路过他面前，径直走出了警局。
柳崇西将一切看在眼底，却没有半点动作，依旧维持着那样的姿势。
大概是谁见了他那副样子都要避开吧。
早就习惯了。
他眼睛盯着墙上缓缓转动的时钟，心中满是不耐烦，也不知道哪里两个人要在里面讲多久。
与其对警察说这么多，还不如来找他谈谈医药费。
十多分钟后，他听到原本安静的大厅，出现了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接近，他警惕地抬了抬眸子，看清来人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刚才离开的少女又折返了回来，手里还提着印有药房标志的袋子。
深秋夜晚的冷风吹得她脸颊发红，鬓角的发丝略显凌乱。
“走了好一段路才看见有药店，给你买了一些消毒用品，先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说着她在旁边坐下，动作娴熟地拿出里面的医用棉签和碘伏。
柳崇西看着她，心里情绪复杂，“……我以为你有事先回去了。”
我以为你走了，因为害怕我。
“没有，我要是有急事也不会一声不吭就走了啊。”她笑了笑，将手里沾好碘伏的棉签递给对方，“你自己擦一下，可以吗？”
柳崇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支棉签，脑中又响起了那个人说的话。
于心不忍吗？他在心底问自己。
想到自己看到眼前之人被那个男人推搡时的反应，这是他第一次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冲动。
一时间他也觉得很混乱。
一颗漠然冰凉的心，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片刻后，他只沉声道了一声谢谢，接过了她递来的棉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