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祝寿
直至未时,席言才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刚想起身,便觉浑身像被车轮碾过般,无一不痛,腹部与胸口处尤为明显,他不得不重新躺了回去
指尖微动,触感被一团毛绒的柔软包裹着,席言偏头,看到趴在手边的大脑袋,许是昨晚太过仓促,慌张的一番忙碌后,将这人一丝不苟的发丝都弄得散乱不堪,他慢慢抬手,轻抚在这人英挺的鼻尖上,随后往上,移到浓墨的眉毛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刮骚着
睡梦中的楚修明,不自觉抬手挥了挥脸上作怪的手掌,继续酣睡,席言轻笑,嗓音发出嘶哑的声音:“要睡回自己屋里睡,趴在我床上作甚?”
楚修明蓦地惊醒,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而后,抬手掐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疼的“嘶”了一声,才幡然醒悟,原来不是做梦
“你……饿不饿?渴不渴?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清书过来再看看?”
席言听他语速不停的问出一串话,静了静才问道:“你问这么多,是想让我先回哪一个?”
楚修明抬手,不自在的抚上后颈,傻呵呵的笑着:“你回哪一个都好”
席言看他喜不自胜的傻样,无奈道:“不饿,是有些渴,身体很好没有不舒服,也不必再叨扰清书”
楚修明上前,小心把人扶起坐着,又倒了杯茶水,亲手喂给他,席言想拒绝,可看他布满血丝的双目,无声喝完了他递过来的茶水……
“晚些席宴你就别去了,好好在屋里待着”
“你不问我昨晚做什么去了”
“随你做什么,你不想说我就不问,总归又不会害我”
席言凤眸微抬,细细端量他,不漏掉一丝细微的变化,半晌后,才又道:“晚上席宴……我想去”
这下换楚修明怔住了,都受这么重的伤了还要去,除了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楚修明实在想不到别的,再说总不能是为了自己才去吧……
“行吗?”席言小声询问他,许是受了重伤的缘故,才会无意间流露出些许自己不曾发觉的撒娇和依赖
楚修明很受用,心软的一塌糊涂,当即心一横,与他约法三章道:“那……你不能喝酒”
“好”
“不能离开我身边”
“好”
“如果中途身子不适,不能强忍着,要马上告诉我,立刻回来”
“好”
得了席言如此痛快的保证,楚修明更不放心了,但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到了申时,几人出门往前厅走去,楚修明作为少庄主早早便提前过去安排了,池清书掺着席言慢步走着
“多谢清书倾力相救,定费了你不少内力,我昨晚伤的重,不知……”
池清书勾起一抹笑意:“不打紧”又安抚的拍了拍席言枯瘦的手背,善解人意道:“席言兄也不必劳心费力的套我话,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合该把心思放在养伤里才是”
席言颔首轻笑:“说得是”
三人踏近前院,厅外梨木门的两旁挂着一副寿联,上联为,春风挥翰墨,下联接的是,佳气接蓬莱,横批福禄寿喜
正厅里,墙壁之下的高台上摆着一张案几,位置正是正中间的主位,上面简单摆放着鲜花,水果,而厅堂的两边则摆放着客人的案几及软垫,等人进来后便按辈份依次落坐,中间地带隔的相对比较宽阔
厅外的院子里,光摆放整齐的桌椅就有上百张,个个上面都铺着红绸布,码着红酒盏,摆放着好酒好菜,庄主大寿是整个问剑山庄的福气,自是要大操大办普庄同庆的
池清书没来过这种场合,自是新奇不已的转悠着,谢翎与席言倒是淡定的多,不言不语的坐在偏厅用茶……
酉时一到席宴才算正式开始,池清书举目望去,院内坐满了庄内弟子,就连那日接待他们的洒扫门童也在其中,众人坐在一处说笑着,好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
贵客全都汇聚在正厅处,大家按照排位依次坐下,楚修明坐在第一排的第一位,下面的案几上依次坐着的是席言,池清书与谢翎,三人本不应坐在如此靠前的位置上,毕竟非亲非故,还是不请自来,也着实于礼不合,可耐不住人家少庄主一句话,命令下来了,谁还敢不从……
对面第一位的位置还空着,不知原本该坐在那里的人去了何处,第二位坐着的是白雾门的门主迟雪,身旁挨着的是萧婉樱
池清书面对屋里一群陌生人,有些约束的坐直了身子,谢翎看出他的不自在,低声宽慰他:“公子随意些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楚修明这个少庄主在一旁镇着”
池清书转头回望他,被他那不厚道的真心话逗笑:“你这话如果让他听到,他定然也会庆幸交了你这般好友”
谢翎见他笑了,也跟着扬起嘴角:“公子今晚少饮些酒”
“嗯,对了,对面那位空座上的人……怎的不在?这眼看寿星就要过来了……”
谢翎故作神秘的靠近他,耳语道:“据说那空位上是给“听风斋”主人留的位置,说是身子不适今日便不来参加了,可真相如何谁又知道,那老头身子骨可健朗着呢,怎会突然病倒,许是被人刺杀也说不定”
“听风斋?”
谢翎为他解惑道“简单来说就是在江湖上收集各种情报,以高价卖出去的组织”
池清书了然的点了点头,又联想到了昨夜重伤的席言,种种迹象太过于蹊跷,池清书纠结道:“那什么……他,就你说得那位听风斋主人,他武功怎么样?”
谢翎捏起一粒葡萄丢进嘴里,忙道:“他武功自是没话说的,使得一手化骨绵掌,我都未必能从他手下全身而退,不过他一般不怎么出手”
池清书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案几,独自陷入了沉思……
这时,今日的寿星也走了进来,楚文政今日一袭暗红衣服袍,边上镶着金丝,衬的整个人都精神矍铄
楚文政与老友寒暄几句,便跨步上了高台,坐在了主位上,随即朗声道:“今日高朋满座,贵宾云集,恰逢老朽古稀一生辰,承蒙诸位厚爱,大驾光临前来为老夫祝寿,各位的到来,使我寒舍蓬荜生辉,老夫不才,以茶代酒答谢诸位的不辞辛劳,说着便举起手中的杯盏一饮而尽,又道:“老夫心中实不胜感激,今日酒菜盼也能符合诸位心意”
众人一起举杯高声喊着祝词:“问剑山庄千秋万代,问剑庄主福寿天齐”
举杯尴尬的池清书:………
这都是什么祝寿词这整齐划一的语调是提前商议好的不成?池清书小幅度的转着眼珠看向四周,好像除了席言,谢翎他们三人外,大家都是热情高涨的样子,池清书放空大脑调整心态,试着融入进去,在努力了半晌后,毫无负担的放弃了……
众人落座,对面的迟雪起身站立,打躬作辑 率先道:“那我就祝庄主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台上楚文政笑着道谢,两人对饮一杯,迟雪方才落座
紧接着便是一人接着一人上前祝寿,祈月门祝老庄主:“鹤筹添算尊慈悲,见酒称觥祝古稀”
如玉堂祝老庄主:“松龄长岁月,蟠桃捧日三千岁”
裘龙堡祝老庄主“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主位上的楚文政笑得合不拢嘴,拍手叫好,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一轮的祝福下来后,楚修明才慢慢吞吞地起身,真心实意道:“孙儿只盼祖父福寿绵绵,平安顺遂”
楚文政没说话,只是笑着点头,满眼欣慰的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心里十分熨帖
又一轮祝词结束后,池清书才得以动筷,席间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实在热闹的紧,池清书偷偷饮了几杯果酒,伴着不绝于耳的丝竹之声,与那轻姿曼妙的舞姿,好不惬意
楚修明眼尖的拦下正要替自己斟酒的言,历声道:“你记得你答应过什么吗?”
席言听话的放下酒盏,接过楚修明递来的热茶,一口口饮着
楚修明又是夹菜又是剥果皮,把人伺候的妥妥帖帖,席言瞟了一眼台上楚文政扫过来的目光,收回要制止楚修明的手掌,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干果,笑着道:“我想吃那个”
楚修明连忙夹过干果,喂到这人嘴边,席言盯着台上怒意微升的楚文政,又将头瞥向一边,轻声道:“算了,没胃口”
“啊?”楚修明愣了愣,又试着端起一旁的酸梅汁,哄劝道:“那……喝些这个,多少吃些,你吃的太少了,上次抱着你我都嫌硌得慌”
席言喝了口梅汁,试着道:“我想喝杯酒”
“不行”楚修明严词拒绝他,气哄哄的拿起糕点抵在他唇边,不容拒绝道:“要吃就吃这个”
席言张嘴咬了一口,看他忙前忙后的为自己夹菜,温声道:“别忙活了,你吃点东西去”
“你自己行吗?”楚修明怀疑的看着他
席言满头黑线:“我又不是手废了”
楚修明憨笑两声:“我去找迟门主拿两块冰来”
听闻白雾门迟雪修炼的功法,饮不得烈酒,她便每每都将冰块放置一杯梅汁里,据说是有果酒的味道
楚修明同席言打了个招呼,站起身就要过去,席言正准备夹菜的手不自觉顿住,轻启唇瓣,顺口道:“给我也拿两块”
楚修明一听这话,哪里还愿意,浑身都毛了:“你吃什么冰?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可我看你吃,自是忍不住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楚修明不情不愿的回来坐好,讪讪道:“当真?”
“嗯”
“那……那我不吃就是了,我喝酒”
席宴正热闹时,外面突然匆匆忙忙冲出一人,不顾礼法,莽莽撞撞的的闯了进来
乐声骤停,舞女们受到了惊吓,慌忙退到一边,池清书认出那人是山下门童,只见他摇摇摆摆的跪下,脸色青紫的说了句:“酒……酒里有毒……”便猛的歪向一旁,浑身抽搐不止,少倾后双眼紧闭,不知生死
池清书欲上前探看,却被谢翎紧紧拉住手腕,眼神里写满了不赞同,池清书往外拽了拽,可谢翎说什么也不打算放手,无法,池清书只得憋闷的坐了回去
气氛一下子陷入僵局,空气突然安静的可怕,这屋内坐着的到底都是些大能高手,德高望重之人,怎么会无一人察觉有人下毒,除非下毒这人精通此法,又是个惯犯老手,不然便只能是……可信之人……
池清书心下有了思量,不动声色的望向悠然自得的席言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