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窥世6
六点二十，萝丝穿着很宽松的睡裙，顶着一头勉强吹干但还带着一点湿意的头发出了卧室，到客厅时，佩珀刚刚将两份意面摆上餐桌，她见到萝丝的下一刻，便扬起很亲切的笑，为她拉开一张椅子，笑着招呼她来。
餐桌很大，坐八个人也不嫌多，然而若是只有两个人吃，未免就有些太空，所幸她们两都没有太介意。
萝丝落座时的动作不快，但并不忸怩，在洗澡的那一段时间里，她已经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不断地叮嘱自己，极力地想避免自己在接下来的用餐过程中出现初见时那样的错处。
她那时候想，尽管佩珀小姐脾气很好，很温柔，但她还是一定要努力让佩珀小姐对她的印象好一点，再好一点，不能给她死去的母亲丢脸。
而现在，萝丝看着餐桌上的蘑菇浓汤，沙拉，熏肉和意面，心里已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在洗澡的时候，她也一直在想，这样的富豪之家的晚餐会有多么丰盛，她会不会在用餐时候出糗。
然而，现在，在看到餐桌上和舅舅家差不多的菜式时，她无疑放下了心。
而在萝丝庆幸的时候，佩珀已经做完了一切工作，走过来，顺手将餐具递给她，与此同时，她棕色泛着一点绿色的眼眸用很温和，一点也不冒犯的目光扫过萝丝身上穿的衣服，不经意般地称赞道：“我也很喜欢这件衣服。”
被这样乍一夸的萝丝有些受宠若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像是应激反应一般，她立刻否认，撇清关系，像是一点不愿意争功一般：“哦，这，我也很喜欢，但，它不是我挑的，是……”
在萝丝犹疑着低下音调之时，天花板上突然传出一声很平淡的类电子的女音：“是我，佩珀女士。”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难免让还不习惯它的萝丝发了一下抖，但她很快，或者说她立刻逼着自己不再表露出任何不妙的动作，而是掩饰一般的笑了起来，说：“是，这件衣服是玛丽帮我选的。”
玛丽，是这个人工智能的名字，在萝丝对着一大片衣服无从下手的时候，她突然出声，通过佩珀小姐平时的作息和今日行程来给萝丝了一些小建议。
萝丝本就不知如何选择，便干脆让玛丽帮她挑选了。
而现在，认为自己姑且算是‘偷懒’了的萝丝有些惴惴不安地看向了佩珀，心里希望她不要感觉冒犯。
虽然佩珀小姐并不像是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而心生不满的女士，然而，萝丝还是无端地害怕，毕竟，也许她没有资格让身为人工智能的玛丽帮她挑选，又或者，佩珀小姐刚刚是想要考验她的眼光……
在萝丝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佩珀却已经点了点头，安抚一般地冲她笑了：“对了，我忘了和你说了，这是玛丽，我平时不在家的时候，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问她，过几天会给你配备专门的手机，到时候你在手机上也能和她交流了。”
萝丝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开始回忆起自己和斯塔克初见的之后，那辆可以自动驾驶的车子，她想，那也许就是玛丽，或者说和玛丽差不多的人工智能的手笔。
萝丝想着，看向已经垂首拿起叉子开始用餐的佩珀。
萝丝对所谓的富人用餐礼仪还有些不确定，又不敢长久的凝视她，只敢低垂着头，一手拿着叉子，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瞟佩珀用餐的动作。
在确定佩珀小姐的动作似乎与之前她用餐的行为无异后，她才拿起了叉子，小心翼翼地，力求仪态不出错的，小口地吃起了面前的意面。
正当萝丝以为这一餐就要这样沉默的进行，沉默的结束的时候，佩珀突然开口了：“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并不觉得你和你妈妈很像。”
这句话让正用餐的萝丝心里一惊，手一抖，手上的银质叉子落在瓷盘上发出很大的一声响。
而此时，她的嘴里还有一点面没咽下去，被佩珀这一吓，差点呛住，然而萝丝又极力地想要克制自己失态，于是竟然硬生生地咽下直逼喉咙口的咳嗽，把脸憋得通红。
佩珀哪里能看不出来，立刻把小碗的蘑菇浓汤推到萝丝面前，萝丝悄悄抬眸看她一眼，最终还是抬手，拿起小碗喝了几大口，勉强冲淡了那股咳意。
把瓷碗放下之后，萝丝才觉得自己脸上实在烧的不行，她垂下眼眸，只把视线停留在面前的餐盘上，心里忍不住要唾弃自己，然而在此时，佩珀却又说话了。
她的语气还是那么柔和，只是在柔和里又多了一点怀念，这种怀念很淡，只能勉强分辨出是一点情绪，但萝丝觉得，这微弱的情绪应该是怀念。
“不过你洗完澡之后出来，我才发现，的确还是很像的。”佩珀笑着说完了她后半句话。
而在意识到这也许是少有的，能够接触早已去世的母亲的过去的机会之后，萝丝几乎顾不上自己刚刚还羞怯得要死的心情，顾不上烧红的脸，抬眸看向佩珀。
此时，萝丝的头发，那一头带着一点潮湿感，还并未被完全吹干，更提不上梳通的，看上去颜色有些脏的金发现如今分成几部分，垂在她的身前和背后，而她那双灰蓝色的，像是阴天天色的眼睛，如今正瞪大了凝视她。
她的睫毛，那一边长一边短的睫毛在颤动，但并不再那么滑稽，因为她现在的表情实在太令人心碎，以至于能够盖过那长短不一睫毛给人从心底来带来的滑稽感。
她看着她，露出渴求的，甚至是祈求的表情，等待她说起她的母亲。
而天下的任何一个孩子都本不该从别人的口中，本不该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见自己的父母过去如何。
佩珀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口也有些酸涩，像是萝丝被呛到的时候她也一样呛住了，她感觉自己有些说不出话，但她最终还是说了。
“你有一头和你母亲，缇娜&183;斯派洛一样的金发，她的头发当初也是这样，是很杂的脏金色，我从认识她开始，她就一直说要去漂染，只是到毕业，她也没有去染。”
萝丝的表情有些怔了，她伸手摸上自己的长发，定定地盯着它——这她一直以来拥有的，但并不怎么在乎的头发，此时却好像一点不一样了，她抚摸着它，就好像摸着她母亲的发一样。
这么多年，萝丝第一次，感觉自己和远在时光那头的母亲有了一点的，微妙的连接：“……然后呢，我母亲，我母亲好像没有上大学……”
萝丝开口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居然是嘶哑的。
如果是平日的她，一定是没有这样的胆子接茬的，她一直是惶恐的，一直是怀疑的，怀疑自己的能力，担心自己会说错话惹人讨厌。
但现在，这一切担心，这一切惶恐，都在那一点微渺的，微不足道的，有关她母亲的消息面前消散了。
她是如此的迫切。
佩珀当然没有介意这一点，事实上，她应该很开心才对，她刻意地不去看她，不让她紧张，只用平淡的音调叙述着她母亲的过去。
“是，你母亲缇娜家里没有那么多钱，所以她读到高中就不再念书，开始工作，而我则去了波士顿。
我们的友谊曾经很坚固，一开始我们还寄信，持续一年左右，一年后，在信件中，我得知她有了男友，不久之后，她匆匆搬了一次家，加上我学业繁忙，我们渐渐生疏，后来也不再通信了。”
佩珀说到这，顿了顿，看着萝丝漫上一层水雾的眼睛，有些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安慰道：“我那时候还不是很在意，现在回过头来想，那个在她信中的男友，也许就是你的父亲。”
第一次被这样温柔抚摸脸颊的萝丝有些羞涩，但佩珀话中的信息却让她无暇害羞，她的注意力全被那个词吸引，她瞪大了眼睛，小声重复道：“我的，父亲……”
她的父亲，是比母亲还要神秘的存在，她只知道他在她出生之前就去世，几乎什么也没有留下来，就连舅舅舅妈都对他毫无印象。
而正当她以为佩珀会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金发的女士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对他也没什么了解，在查出来的资料中，我得知他是个很普通的纽约孤儿，但为人很上进，二十几岁的时候遇到了十九岁的缇娜，和她坠入爱河，缇娜二十一岁的时候怀孕，但在她临产前夕，他却车祸去世了。”
说到这，佩珀犹豫了，但萝丝却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她摇了摇头，垂眸，说：“但后来，我妈妈生病死掉了。”
“是，你父亲死亡的打击，加上贫穷疲劳，缇娜，病故了，如果我早些知道，也许不会……”
【骗子】
在听佩珀用悲伤而惋惜的语气说那些她已经知道的事情的时候，萝丝的耳边猛地炸开一声冷漠的，极其轻微的嘲语，这不知名的声音让低着头的萝丝猛地睁大了眼，下一刻，她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是哪里来的声音呢？萝丝想，却没有敢问。
因为佩珀小姐还在继续往下说，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
于是萝丝，这本来就不是很相信自己的小姑娘伸手揉了揉耳朵，在试探地等待之后，确定自己是听错了。
因为佩珀小姐刚刚在说的那句话，可是舅妈舅舅和她说过无数遍的话，如果真的是有不知名的人或者幽灵觉得这是错的，那早该说了才对。
更何况，佩珀小姐又为什么要骗她呢？
萝丝想了又想，觉得这一点也没有逻辑，便理所应当地把那句话当成幻听，抛之脑后了。
韦恩宅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持续时间05秒，发生地点为公园大道432号，经检测，异常能量与模拟样版‘t003’相似度为99，是否要将本次波动进行归类？”
电子机械音在原本寂静的蝙蝠洞里响起，立刻把刚刚穿好衣服，还在调整手部护甲的现任罗宾的全部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还来不及讽刺红罗宾什么时候和斯塔克学会把电脑搞出提示音这样的蠢事，便已经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他今年已经十四，再过三个月就十五，做事已比几年前稳妥很多，但听到那个人的消息，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快步走近还坐在位置上的红罗宾，看他面前三个亮着的显示屏。
“是她？”
他没有说那个人的名字，但显然，谁都对此心知肚明。
还没戴上面罩，顶着那张常见于哥谭经济报的脸的红罗宾点了点头，一边将拖动鼠标将本次能量波动进行归类，一边回答：“是，但按照过去，我是说按照b给我的时间轴来看，她现在还没有觉醒能力才对。”
“谁知道？也许是什么时间逆转的后遗症也说不定。”
达米安瞥了他一眼，收回撑在桌面上的手，退后几步，转过身垂首重新穿起自己的手部护甲：“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同意这样愚蠢的提议，联合高中，可真想得出来。”
他倒是想知道那位传说中的斯派洛是不是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值得这样大费周章地谨慎对待，他想亲自会一会，然而又知道只要计划顺利，他大概是没机会看见‘灭世主’的真实实力了。
但是，他又知道，蝙蝠侠绝不会无谓地夸张。
提姆叹了口气，没有接话，只把目光从屏幕上收回，侧过身，一只手搭在椅背上，道：“话是这样说，到时候见面，你可不要故意惹她。”
“当然，这还不要你来提醒我，小&183;提&183;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