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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0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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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错了?

    是,沈裴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心是错的。

    沈裴比沈非衣年长七岁左右,小姑娘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如何利用她来博取皇后的关怀。

    教她会写的第一个字是裴,第二个是哥,第三是喜欢。

    他甚至要教她写:喜欢哥哥。

    他的心,从来没正过。

    沈裴迎上司朗的视线,两人对视了半晌,他才开口道:“我能理解舅舅的想法,但此行实在不妥。”

    “莫说母亲那边,便是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

    这话司朗听的心里直窝火,“你这孩子1他想发怒,却又当即止住,摇了摇头,终究还是耐心的解释道:“我知道你和九公主亲近,但你也要知道,太后若是当心喜她疼她,又岂会将她赐婚给那祝繁?”

    “那祝繁确是有些才华,可万万是当不上状元的,你虽贵为太子,可常年在山上修养,太后她又怎会偏向你?”

    说着,司朗叹了一口气,“如今唯一能在太后耳边说上话的,恐怕只有九公主了,他若是能嫁给戚公子,对我们便是天大的好处。”

    沈裴仍是不急不躁的开口:“可舅舅也知道,依太后对九妹的态度,九妹说话太后定是会听呢?”

    说罢,他淡淡一笑,“究竟有几成,舅舅也没把握,舅舅只是在赌罢了。”

    司朗虽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沈裴看透,可他面色却也丝毫不见尴尬,说话间还多了些质问,“我若不赌,那应如何?难不成要看着九公主嫁给那祝小儿?成为大皇子的人?”

    沈裴笑着摇头,“舅舅错意了,我只是想说,非衣不应成为争夺皇权下的一颗棋子。”

    闻言,司朗却是蓦地冷笑了一声,“可如今太后将她摆的位置,可不就是众矢之的么?”

    说着,他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你生来便病重,我瞒着众人将你抱到山上修养,不惜杀掉一个庶人之子只为掩人耳目,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让你顺利登上皇位1

    “可你如今倒好,为了一个区区女子如此不识大局,这朝中谁人不知大皇子颇得太后欣赏,是最有利争夺储君之位的人,多少人都在等你这个太子退位,拱手让与1

    “那九公主,就是太后亮出供你和大皇子争夺的棋子,你若是走错一步,便是步步错1

    司朗这番话,沈裴心里自然清楚,从回宫那日起,他便知道太后的用意,太后掌权多年,自然知道祝繁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她又偏偏将沈非衣赐婚给他,其用意可见一斑。

    他自然是要阻止两人成婚的,但,他和司朗的目的却不一样。

    沈裴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沈非衣。

    他垂着眸子,掩下情绪,片刻后才抬眸,眸子沉静,“可若舅舅是错的呢?若是太后此番就是为了试探大哥和我呢?”

    沈裴一连串的质问出口,司朗哑然失语,他只是见着大皇子已捷足先登心里便急了起来,确实不曾想过还有这一层,一时也觉得沈裴的话有理。

    沈裴见他面色微变,显出些迟疑之色,顿了顿,又继续道:“祝繁与九妹的婚事自然要阻止,可戚公子之事,也绝非稳妥。”

    司朗没有一口答应,他默了片刻,稍有妥协,只是问道:“那殿下要如何阻止祝繁与九公主的婚事?”

    闻言,沈裴平淡的眸子终究是有了一丝浮动,顷刻间便似笼了一层暗云。

    他勾了勾唇,扯出一抹浅淡的弧度,“我要他死。”

    沈非衣往常月事总是要痛两天,这几天便要格外的小心,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碰,连水果也不能随便吃。

    许是沈裴头一天替她暖了些个把时候,这小腹第二日便破天荒的缓了不少。

    原本因为月事而耽搁的上山祈福,倒也提前了一两天。

    确实是太后亲自带着沈非衣上山祈福。

    只是这祈福也大有讲究,需得在山上住个三天,朝起暮睡时都要虔拜,第一日拜国泰民安,第二日拜夫妻举案齐眉,第三日拜子女光宗耀祖。

    而这三日皆要吃斋念佛,绝不得有丝毫的异心。

    这也历代是大郢朝公主出嫁或是女子嫁入皇家之前的规矩。

    沈非衣连裙子都不敢带上鲜丽的,只带了几件极其素净的襦裙,以表此次上山祈福的诚心。

    那寺叫泰清寺,是郢朝第一代皇帝亲自提的门匾,亦是唯一一个用着皇家香火供奉延续的寺庙。

    大约不过百里之地,建在半山腰上,整座山便为此命名泰清山。

    两人上山一切从简,并未带太多的人,只是各自带了一个宫婢,还有几个守卫在院子外头。

    这泰清寺虽说是吃着皇家的香火,可并非只接待皇家的人,京中的贵胄自然也可上山祈福虔拜,但都各自低调,从不扰寺内清静。

    饶是太后,也是如此。

    因着泰清寺的规矩,不曾有专门为香客所备的院子,便各自安置的有简单的寮房,只是这寮房又非鳞次栉比,即便是沈非衣的房间和太后的挨着,两间房的间隔确实要大一些。

    沈非衣长到这般年纪,出宫并非头一回,倒是这上山,还是头一次。

    接待她的是个年纪尚小的沙弥,脸上带着些婴儿肥,脖子上挂着一串褐色的佛珠,声音听着也略带稚气。

    “施主,这几日便是您的住所,斋饭每日都会按时给您送来,寮房后面有口深湖,周遭是桃林,那里安置的有凉亭可歇息,施主若是无聊,尚可小坐,但尽量不要喧哗扰人。”

    沈非衣也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回礼,“多谢小师父。”

    小沙弥走了之后,便有人为沈非衣布置糕点和茶水。

    因着沈非衣和太后来的尚早,两人的寮房离得又远,太后一来便去见了方丈,留下沈非衣自己。

    前半天沈非衣尚能安静下来,可一过了晌午,便有些坐不住了。

    周遭静悄悄的,连过往的僧人都极少看到。

    沈非衣想到那小沙弥所说的桃林和深湖,便拉着浮玉一同去了。

    凉亭确实是有的,就是有些少的可怜,桃林里只有一座,湖上也只有一座。

    许是有些来的早的香客,早已将那凉亭给占满了,沈非衣只是瞧了一眼,便又回到了寮房。

    可她又不死心,便在入了夜用过斋饭后,又去了一趟。

    入了夜这湖上的景色便不大好看了,沈非衣寻思闲着也是闲着,总比闷在屋里好受一些,便吩咐浮玉端了一盘糕点,坐在湖上凉亭吹风。

    沈非衣因不想引人注目,便带着面纱出来,她端着盘子,背靠着那竖起的围柱,往远处望。

    湖中养的有鱼,可在夜里却看不清晰,亭上的灯盏也并不多,四个角各自挂了一个,光折射在湖面,只能看到层层的涟漪。

    其实她出来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不喜欢那寮房里的焚香气,当即便吩咐浮玉断掉,只是散了一天,那味道若是细闻,还是能嗅到些端倪来。

    手里的糕点也并非是为了吃,不过是拿着打发时间罢了。

    她靠在柱子上,抬眸看向头顶。

    月亮细又弯,在一片碎星里格外瞩目,视线落在湖周,树木折射的虚影,倒似站着的人影一般,她收回视线,突然没了欣赏的兴趣。

    “浮玉,”她轻唤。

    浮玉走上前来,“公主有何吩咐?”

    沈非衣抿了抿唇,问道:“你听说过驸马么?”

    “听过的。”

    “那你可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浮玉没有即刻回答,而是细想了须臾,这才开口,“驸马乃太后钦点的状元,如今又是翰林院编撰,能娶得公主,定是极好的。”

    闻言,沈非衣倒是轻声笑了出来,她抬眸去看浮玉,“你这话好生委婉又糊弄,到底也不知道你是在说驸马好,还是在说本公主好。”

    浮玉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一听沈非衣调侃她,便急急的张口,“不——”

    只不过那“是”字儿还在舌尖没吐出,便被打断吞进了肚里。

    “自然是公主好。”一道清亮的男声打后方响起。

    沈非衣惊讶又有些好奇的回头望去,便看到不远处一个蓝衣男子正往亭里走。

    身姿挺拔,眉宇带笑,玉冠束发,腰间悬着一个白玉佩饰,其下是缀珠流苏,简单又疏朗。

    男子于沈非衣三步距离外停下,而后一拱手,作揖道:“在下翰林院编撰,新科状元,祝繁。”

    “”

    沈非衣看向浮玉,浮玉给她摇了摇头,更是一脸的不解。

    默了两秒,沈非衣才拖长了音调啊了一声,问道:“你就是驸马吧?”

    这话问的太过直白,祝繁一时间倒不知是应下还是不应,只好尴尬的补充了一番,“前几日太后为公主赐婚的,正是在下。”

    “哦——”沈非衣笑道:“好巧。”

    说罢,她又连忙伸手,指着那亭中央摆着的石墩子,“驸马坐,”然后转而问道:“驸马怎么的也会来泰清寺?”

    祝繁撩起袍子坐下,姿态不紧不慢,闻言也笑的格外文雅,“不瞒公主,在下今日来也是祈福的。”

    “也?”沈非衣看向祝繁时,眸子笑的如弯月,“难道驸马一早便知本公主要来泰清寺祈福么?”

    祝繁眸色一闪,只觉得这话问的有些犀利,可瞧着沈非衣的表情似乎并未多想,便解释道:“这倒是不知的。”

    他笑着说,“只是来这泰清寺的人,不都是祈福的么?”

    “喔。”沈非衣点了点头,“驸马说的也是。”

    沈非衣似乎对这个驸马极有兴趣,亦或者说是在这寂静无人的亭子里,多了一个聊天的人才会滔滔不绝。

    “驸马来泰清寺祈福是有什么事么?”

    祝繁自然也是没想到沈非衣第一次见他会这般热情,一开始的紧张和试探终究是全都放回了肚里,与沈非衣侃侃而谈。

    “自然是为了在下与公主的婚事,在下草芥,能娶得公主已是百年修得的福分,自然是要上山为公主祈福,愿公主万安。”

    这话说的好听极了,沈非衣听得便不由得笑出了声,笑罢她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纠正道:“那可未必,说不定还是万年才修的福分呢?”

    祝繁一愣,险些没明白,转而想到了自己方才的话,面色才显出一丝尴尬,顺着沈非衣的话道:“公主说的是。”

    沈非衣问一句,他答一句,祝繁便觉得自己有些被动,待他答完,便率先接了话茬问沈非衣,“如此晚了,公主为何在湖上观景?”

    “观景?”沈非衣有些疑惑,便摇了摇头,“本公主只是坐一会儿,并非是观景,况且这周遭黑黢黢的什么也瞧不见,若真是叫人听了去,岂不笑话本公主蠢笨?”

    “”

    祝繁不过是同沈非衣聊了不过三五句,便已经不如何要接沈非衣的话了,他说沈非衣观景只不过是打开话茬,而并非骂她蠢笨,可这偏偏叫沈非衣挑出,便显得极为难堪。

    他面上的笑倏尔有些滞涩,抬眸看向沈非衣时,眸子里便带了些探究。

    可小姑娘脸上根本瞧不见丝毫的情绪,她微蹙着柳眉,似乎还在对他这话感到不解。

    祝繁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这才低声道:“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公主恕罪。”

    沈非衣闻言,似乎有些惊讶,抬眸扫了祝繁一眼,倒也不应,只是垂下了眸子,微微抿住了唇。

    倏尔,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哦对了,我见驸马前些日子同哥哥赔罪,可是与哥哥闹了矛盾?”

    祝繁没想到沈非衣会突然问到这个,微微一哂,片刻后,这才解释道:“是太子殿下回宫那日,赶上在下游街,殿下不曾解释,在下也没有认出是太子殿下,故此有些僵持。”

    ”所以是驸马不肯给哥哥让路,哥哥也不愿给驸马让路,是么?”

    “”祝繁默了声,“是的。”

    “原来如此,”沈非衣笑意盈盈道:“那湛白可是羽林军长史,驸马认不出,怪不得哥哥会生气呢。”

    话已至此,祝繁也似乎也终于听出沈非衣好似在挑刺。

    虽捏不太准沈非衣的意思,可如今情景,他也不得不放下姿态认错,“的确是在下眼拙,惹了太子殿下不快,虽已赔了罪,可在下心里时刻有愧。”

    说着,他抬眸看向沈非衣,放软了语气,“日后在下同公主成了婚,太子殿下若因此与公主有了芥蒂,实乃在下的过错,万望公主开恩,日后多与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

    这话听得浮玉都不禁蹙了眉,驸马这话,分明就是拐着弯的在骂太子殿下小气埃

    她下意识的便看向沈非衣,生怕她会错意,眸间有些担忧。

    两道视线都落在沈非衣身上,而后者则是微微蹙起了眉,看不出情绪。

    半晌,沈非衣才小声的嘶了一口气,“好像不太行哦。”

    她面色为难,抿了抿樱唇,这才慢吞吞的开口。

    “我劝不了哥哥,我都是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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