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005章
沈非衣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便按住了沈裴的手,但也确实在碰到沈裴的一瞬间,又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
那是她亲哥哥。
她不太懂自己为何面对自己的亲哥哥会紧张,更甚还有一丝的害怕。
许是十二年不曾见过面的原因,又或许是祖母和母亲不停地在她耳边告诫的原因。
沈非衣抿着薄唇,讪讪的收回了手,声音压得极低,弱不可闻,“我我只是肚子太痛了。”
这样的解释并不能糊弄沈裴,但他只是嗯了一声,手心又贴紧了姑娘的平坦的小腹。
他没有追问,只是岔开了话题问沈非衣,“现在好些了么?”
沈非衣咬了咬下唇,尴尬的摇了摇头,“没有,还是痛。”
沈裴只知道姑娘家来月事肚子会痛,其余的并不太清楚,看沈非衣这般疼的打滚,自己好像并未替她减轻什么,一时间也有些发难。
恰逢浮玉端着红糖姜茶煮好进来,沈裴便接了过来,扶着沈非衣从床上坐起。
那碗口有沈非衣巴掌大小,满满的一碗姜茶,沈非衣看着便不由自主的蹙了眉。
沈裴拿着勺子搅了一圈,舀了一勺吹了口气,置在沈非衣嘴边,“来,张口。”
沈非衣盯着那嘴边的勺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张口喝下,汤汁在味蕾散开的味道,实在是怪异的不行。
小姑娘眉头蹙的厉害,沈裴再一勺置过去的时候,她闭着嘴频频摇头,说什么也是不肯再喝了。
沈裴倒也没逼她,只是看着沈非衣皱成了一团的脸,也好奇了这碗汤药的味道,直接就着沈非衣喝过的勺子,自己也喝了一口。
沈非衣看的直发愣,眸子好一顿的眨。
一旁的浮玉也是被惊了一下,惊完之后她拖长了音调“氨了一声,连忙上前,“太子殿下,奴婢来给公主喂姜汤吧。”
沈裴岂会不知浮玉的意思,他放下勺子,却是不理,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无妨”后,便又舀了一勺姜汤,再一次放在了沈非衣的嘴边。
“我尝过了,倒也可以忍受。”他说。
姜汤的味道萦绕在鼻息之间,沈非衣看了一眼沈裴,后者只是静静地望向她,她也不知怎的就乖乖张了嘴,把姜汤喝下肚了。
虽说沈裴是一口一口的喂着,可这一大碗的姜汤沈非衣还是没喝完。
沈裴自然也不强迫她,将那姜汤搁置在床边的小几上后,又扶着沈非衣躺了下来。
小姑娘听话的喝了姜汤,又乖乖的躺下由着他覆着小腹。
许是喝了姜汤的缘故,沈非衣由着沈裴捂了一柱香的时间后,那时不时的刺痛已经变得极为薄弱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去拉沈裴的手,却又讪讪的收了回去,然后迎上沈裴的视线。
“哥哥,我好多了。”她语气咬的极轻。
沈裴应下,这才收回手,问道:“要睡下了?”
沈非衣点了点头。
她也是想睡下的,可她如今的状况似乎不太能直接睡下,便想着先把沈裴哄走,将浮玉叫进来再说。
可沈裴却偏不如她所愿一般,听要睡下,又见浮玉不在,便说要替她更衣,将她哄睡着了再走。
“不…不用了哥哥。”沈非衣又岂能让她这位哥哥亲自服侍她睡下,她一边连忙摆手,一边扬声去唤浮玉。
这声浮玉喊得明显有些焦急。
沈裴听了表情不变,只是看着沈非衣时,略微低垂了眼,只等她喊完,这才开口,说话时笑着,倒笑出了一抹勉强。
“温温,你这般防着哥哥,是为你那夫君么?”
这话就理解岔了。
沈非衣确实是有些觉得别扭,可也断然没有丝毫的防备心理,更别说为她那连看都没看过一眼的劳什子夫君。
浮玉已经进来了,站在了沈裴身后侧方,沈非衣也没来得及理会,只是同沈裴解释说,“我没有防着哥哥。”
“你那夫君呢?”沈裴又问。
“也没有为他只是,只是哥哥在我有些不太方便,”她不知道要如何同沈裴解释,说话时磕磕绊绊,连颊边也不由自主的浮上了一抹红,“我身子不舒服,还要还要浮玉替我换”
说到了这里,沈非衣实在不知后面的话要怎么说出口,只得窘迫的噤了声,连耳根都爬上了一抹红晕。
沈裴不太能理解,却又似懂非懂,应是明白沈非衣如今月事来了许是诸多不便,当即心下也了然,便起了身,安抚了她几句,又见浮玉一脸的紧张,只好乖乖出门。
出了门后,他站在台阶之上,看着自己给沈非衣暖腹的那只手,指腹压在手心细细摩挲,舌尖轻抿薄唇,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后又倏尔笑了。
他似乎心情很好,负着手,不紧不慢的出了岁玉宫。
这方沈裴前脚刚走,浮玉后脚便围了上来,一脸忧心的看着沈非衣。
唇被她抿了又抿,这才为难的开口道:“公主,奴婢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可是,”
她叹了口气,“可是您是女子,太子殿下是男子,即便是亲兄妹,您也当与他保持距离,若是叫人知道了,您就算是同驸马成了婚,也难保别人不会说闲话,这样驸马脸上也不好看。”
这话一遍两遍倒还好,可是说的次数多了,沈非衣便真的烦了。
她眉头极快的堆起一抹不耐,可一想到最后一句话,便又冷笑出声,“浮玉你这话错了,并非我嫁给他,而是他入赘皇家,受了我公主的身份的恩惠,便不能有这般想法,即便是被人说三道四,他也应受着。”
这话浮玉听的瞠目结舌,她愣了片刻,看向沈非衣时突然便有些惊愕和陌生。
她自小跟在沈非衣跟前伺候,嬷嬷没有告诉给沈非衣的东西,却都教给了她,她知女子地位,知女子清白,知荣辱,知分寸。
那些思想几乎是刻在了她的血液里,她怕这位天真单纯的公主日后受委屈,便时时刻刻提醒她,教导她,却不想今日却能从这位公主口中听出这么一番话。
许是浮玉的反应太过强烈,沈非衣说完之后便连忙咬住了下唇,眼尾也耸搭了下来,小声道:“还有,我与哥哥是亲兄妹,那些说闲话的人心里腌臜,看什么便不得好。”
“若是当真觉得不妥,这话也别总和我说,女子被清白约束,那男子也应当洁身自好。你只劝我没用,你若能劝得动哥哥,我便依了你,婚前再也不同他见面。”
话毕,浮玉一时失语,她能跟在沈非衣跟前伺候,自然也是有些头脑的,她又何尝不知沈非衣话中道理,可即便她知公主知,可这宫中的他人又有多少能理解的。
她面色一时间便多了些窘态,只觉得方才的一番话说得的确不妥,可也不知道要如何去解释,支支吾吾的也没说个囫囵,“公主,奴婢方才并非那个意思”
沈非衣只管将自己的话说出来,也没怪罪浮玉的意思,听她认错便无奈的哎呀了一声,连忙岔开话题,吩咐浮玉帮衬着同她更换衣物。
待她躺下后,浮玉要端着姜汤出去,沈非衣便喊住了她,“那姜汤可还热?”
浮玉触着碗身,点了点头,“尚还热着。”
沈非衣对着她招了招手,“拿过来罢。”
浮玉乖乖过去,沈非衣从托盘上捧起瓷碗,刚一凑近,还是没忍住皱了眉,又一脸嫌弃的将其放回了托盘上,“算了,端出去吧。”
浮玉应是,这才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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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已经黑透了,穹顶悬月高挂,碎星点点。
东宫外候着一名老者,老者两鬓斑白,一身玄色肃穆冷硬。
他站在外头,门外守着的人皆垂首站着,似乎对他极为恭敬。
沈裴一来看到的便是这幅模样。
老者的脸上还带着他幼时记忆中的痕迹,沈裴连忙上前,拱手作揖,“舅舅。”
这位便是当今太师、皇后的亲哥哥,亦是十二年前偷偷将沈裴带到山上杀掉,替换成真太子的人。
司朗连忙扶起沈裴,一脸惶恐道:“殿下何须行此大礼,真是折煞老臣。”
沈裴由着司朗将他扶起,只是笑道:“宫外寒气伤身,舅舅先随我入宫。”
今日宫宴上,沈裴便瞧见了司朗,他知这位太师同皇后一般不爱热闹,今日见到他,大抵也是能料到会有今此一见。
果不其然,两人到了书房,司朗便直接开门见山。
“太子怎么早一月回宫了,可是因为九公主的婚事?”
沈裴如实答道:“不瞒舅舅所说,的确是因为九妹的婚事。”
说罢,他解释道:“九妹在信中所说,这驸马乃大哥所选,故此觉得蹊跷,并未通知舅舅,便急急赶回了宫中。”
司朗听得频频点头,拖长了音调嗯了一声,“这祝繁的确是大皇子的人,早些回宫是对的。”
说罢,他语气突然严肃,抬眸看向沈裴,“这九公主的婚事,无论如何也要阻止。”
沈裴应下,“舅舅与我所想甚合。”
“哦对了,”司朗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殿下兴许不知,历来公主大婚都是要上山祈福,此行应是太后陪同九公主上山。”
“这大皇子安排的有人,臣也为九公主择了一人,此人名叫戚云溪,乃太傅之子,相貌出挑,谋略更是一等一的。”
他思忖片刻,复道:“此番九公主上山,太子也可私下带上戚公子一同去,若是九公主看中了戚公子,这同祝繁的婚事便好说了。”
“太子意下如何?”
沈裴当然知道司朗算计的是什么,如今太后掌权,沈非衣又是太后最宠爱的公主,若是谁能娶了沈非衣,便相当于拢住了太后的心。
只是这计。
沈裴低笑了一声,并未应下,只是问道:“九妹深得母后疼爱,舅舅如此这般将九妹当做棋子,母后不会同舅舅生气么?”
司朗不解,“皇后是臣的妹妹,九公主自然也是臣的外甥女,殿下若是能顺利登基,日后九公主过的自然风光,又何来棋子一说?”
沈裴迎上司朗的视线,淡淡道:“舅舅难道不知,一旦解了婚约,毁掉的便是女子的清白,即便那戚公子甘愿娶九妹,谁又敢保证日后定不会苛待她?”
若是方才司朗还不懂沈裴的意思,如今说到这般地步,他若是再听不明白,那便是蠢了。
他蹙起眉头,不赞同的看着沈裴。
后者神色淡然,并无丝毫多余的情绪,迎着他审视的视线。
司朗似乎很难理解沈裴的想法,他极为无语的叹了口气,语气带了些苛责,“殿下,你心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