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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0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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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

    太后人还未去东宫,中书令倒率先来告了一波御状。

    实在是一大早太后打下了朝后,事儿便没停下过,秦玉凝之后是沈裴。

    这还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又来了个中书令,着实叫她心烦意乱。

    她敛了满脸的倦容,淡淡的睥了中书令一眼,“哀家正要去东宫,不如中书令与太子好好对峙一番?”

    这个“对峙”用的可谓是妙极。

    中书令无法辨出太后是何用意,便也不敢做得太过,只好装模作样的拿着袖摆揩了揩眼角,“老臣自当跟随。”

    太后在前面走,中书令便跟在后头,只是却不想去了东宫竟是扑了个空,沈裴并不在东宫。

    “殿下只是说出去走走。”宫外头的内侍如是说。

    刑部查出齐默的死与沈裴有关,这并不是件小事,太后定是不信沈裴并不知情,可如今这个关头,沈裴却不在宫中,倒是有些奇怪了。

    中书令自然也明白,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板上钉钉的事,沈裴自然是逃不过了,他今儿此番一趟,也是为了将沈裴送入牢中。

    畏罪潜逃自是不可能,但既然知道躲不开这一遭,可却有这样的闲心要出去走走,沈裴莫不是害怕的乱了分寸?

    不过刚到东宫门口站了片刻,那内侍还不曾开口请太后和中书令入宫,打后面便拐进来两个人,定睛一瞧,是沈裴和湛白。

    沈裴外罩了个狐绒披风,那披风除了系在领间的一圈白色狐绒,其余的皆是墨色,便衬得他里头那杏黄色的锦缎尤为显眼。

    是他还未脱掉的朝服。

    湛白落了半步,便显得要矮沈裴一头。

    看见中书令和太后似乎并不意外,沈裴从容不迫的走到了两人跟前,随后才淡淡开口:“外面冷,祖母不妨先进宫?”

    太后也并不是个急性子,可偏生瞧见沈裴这般不紧不慢的样子,连带着又想起昨日晚在岁玉宫瞧见了他与沈非衣的事,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面色不太好看,语气也冷:“不必了,就在这儿吧。”

    太后向来不太给沈裴的面子,沈裴也习惯了,闻言只是笑了笑,这才问了句:“祖母来可是为了齐默的死?”

    明知故问。

    太后并不接话,而是轻描淡写的睥了沈裴一眼。

    见太后不言,中书令便立刻插了话进来,“太子殿下,老臣虽脾气不好,与殿下在朝中多有龃龉,可朝堂归朝堂,老臣家中就这一根独苗,殿下何至于此——下这般毒手!”

    这声音悲戚又夹杂着抑制的怒气,比沈裴意料中的还要生动一些。

    沈裴这才将视线转向中书令。

    他确实在朝中与中书令意见不合,沈裴敛着眸子悠悠笑了声,“你倒是提醒孤了。”

    说着,他抬起了眸子,“孤向来不受你们这老臣待见,个个都与孤有龃龉。孤将那老臣的孙儿个个都药了个遍,怎么偏你孙儿死了?”

    沈裴又笑了,这声便听得一些愉悦在里头,“想来是齐默命薄,不经药罢。”

    这话委实有点难听,说完中书令脸都气得青了,他身为臣子不能说什么,可对于沈裴这等强弩之末自然也咽不下这口气。

    视线只好转到了太后身上,“太后,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太后又何尝听不出沈裴话里头的意思,可又对沈裴说话的方式感到吃惊。

    不管怎么说,沈裴这一番话,若是不听弦外之音,便相当于认了罪。她原以为沈裴总要狡辩几句,却不想竟这般干脆。

    她拧起眉道:“太子这话可是认罪了?”

    沈裴反问,“若是认罪,祖母打算怎么处置孙儿?”

    太后冷哼一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沈裴回答的更是轻松直接,他轻勾了勾唇角,语气淡然,“那孙儿便在牢中,等祖母还孙儿一个清白。”

    于是沈裴连朝服都不不曾脱,便被押入了牢狱。

    说是押,倒也不尽然,不过是周遭的人在两边走着,沈裴打头,倒像是随着他去牢中探人。

    像太子殿下锒铛入狱的事儿可不多见,大抵上能与新帝登基相提并论,但凡有一点小风,便无胫而行。

    哪怕岁玉宫被围得密不透风,自然也传到了沈非衣耳中。

    沈非衣如今进退两难,这宫中还有些事不曾处理,那方沈裴却又入了狱。

    她柳眉几乎要拧成了个麻花,怀中的暖炉上覆着玉指纤细,手指用力压在上头,苍白中还泛着细弱的青筋。

    沈非衣抱着暖炉原地来回走了几圈,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那来来回回趟过的脚步声非但没让她静下心来,反而叫她愈加心神不宁。

    莲脂知道沈非衣向来和太子殿下亲近,这太子出事沈非衣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她便上前去扶沈非衣,“公主,您别着急,殿下对公主向来温柔用心,又怎会害人,说不定明儿个殿下便没事了。”

    虽说莲脂这几句劝对沈非衣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可沈非衣也明白,她这岁玉宫即便是急翻了天,也帮不上沈裴任何忙。

    她方才去岁玉宫门口与外头那御林军说话时,半分好处也没讨到,任她说什么,外头那群人都宛如石像一般无动于衷。

    无法,沈非衣只得放弃。

    她由着莲脂掺着,连带着脚步也停了下来,她抿了抿唇,牵强的扯起了嘴角,“你说的有道理。”

    莲脂见沈非衣应了她,立刻咧嘴笑了,“公主不妨去睡一觉,说不定睡醒了太子殿下就没事了。”

    这分明就是哄小孩儿的话,但对沈非衣并不受用。

    她摇了摇头,“不了,你随我去瞧瞧浮玉罢。”

    浮玉正教着幺儿与她弟弟读书写字,沈非衣起初是叫浮玉在书房教习两人的,只是幺儿与弟弟都不敢真的占用书房,浮玉便吩咐人在院子里简单搭了两个石桌。

    沈非衣刚到,便瞧见了那两个石桌上各趴着幺儿与那约莫六七岁的男孩。

    瞧见了沈非衣过来,那小男孩同幺儿一起,规规矩矩的给沈非衣福礼,待沈非衣发了话后,这才又坐回了石桌前。

    小孩似乎认生,连头也不敢抬,只能垂着脑袋捏起狼毫低着头在宣纸上歪歪扭扭的重复写着两个字——郑小宝。

    想来是他的名字,只不过那字写的弯弯曲曲,实在是难看。

    沈非衣只是瞄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浮玉见势便迎上去,“公主怎么过来了?”

    沈非衣与浮玉也挨得并不太近,连忙制止了浮玉:“闲着无事到处走走,你不必过来,我瞧一眼便回去了。”

    浮玉也听话,闻言便停下了脚步,微微福礼:“公主慢走。”

    倒似真的是到处走走路过书房,沈非衣不过说了两句话,便由着莲脂又搀扶着回去了。

    路过半月拱门时,沈非衣便开口道:“你可识字?”

    莲脂点了点头,“回公主,奴婢识得几个字。”

    “将右手伸过来我瞧瞧。”沈非衣对着莲脂摊开了手掌。

    后者愣了片刻,这才迟疑的将手放入了沈非衣的手中。

    沈非衣一边捏着莲脂的中指和无名指仔细端详,一边开口道:“每个人捏笔的方式不同,有的人会用中指勾着笔杆以无名指抵。”

    说着,她松开了莲脂问道:“而你的习惯是,用中指抵着笔杆,对么?”

    莲脂眸子一怔,有些吃惊,“公主怎么会知道?”

    沈非衣笑了一声,“你中指落了一层茧,一瞧便能瞧出来。”

    闻言,莲脂连忙去掰弄中指,的确瞧见了那中指侧边一层淡黄色的薄茧,微微凸出来,不用摸便能瞧见,颇为明显。

    而后,沈非衣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将无名指展示给莲脂瞧,“我习惯无名指抵笔杆,我也有一层极淡的薄茧,虽瞧着不太清楚,可仔细摸来,却是能感受到的。”

    到这会儿了,莲脂也觉得沈非衣这话里有些不对劲儿,平白无故时,她们家公主不会说这些的。

    她并不愚钝,知道幺儿先前陷害了沈非衣,后又跟着沈非衣伺候,她做不到浮玉那般境界,瞧幺儿像是自己人似的。

    即便是她并不在沈非衣跟前贴身伺候,这段时间幺儿没少遭了她白眼。

    而方才沈非衣又去瞧了幺儿一眼,两人恰巧是正在练字,待沈非衣同她原路折回后,又有了这么一番话

    难不成她们家公主发现了什么?

    莲脂脸色也微微严肃了起来,她小声的问了句,“公主想说些什么?可是觉得这幺儿与郑小宝练字有猫腻?”

    闻言,沈非衣笑了笑,看向莲脂:“你方才同我去的时候,可瞧见了郑小宝写的字了?”

    “奴婢瞧见了。”莲脂点头。

    “那你觉得他写得如何?”

    郑小宝写的字实在是丑,一时半会儿莲脂也想不出形容词来,“歪歪扭扭,像是鬼画符似的。”

    “是啊,”沈非衣淡淡道,“可我却瞧见他的无名指上落了一层茧,正是捏笔才会落下的茧。”

    莲脂眸子微微瞪大,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而那茧的厚度,绝非是一朝一夕能磨出来的。”

    “可他不还是个孩子吗?又怎会有薄茧。”莲脂拧眉。

    沈非衣轻嗯了一声,“所以说,未必不会写字。”

    说罢,沈非衣又顿了顿,淡淡道:“说不定,郑小宝也不仅仅只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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