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诉苦运动提前问世（二）
第二天，诉苦运动以当兵的为主。
出人意料的是，岳震东选了收编营的一个新兵马飞跃来讲。这个士兵很有灵气，人也聪明，比较善良。被收编以后岳震东比较赏识，也了解不少他的情况。
“我是鲁直联军xx军xx师xx团xx营xx连的列兵，刚到时候，因为不懂规矩，老兵打我们，班长也打，排长也打，更不用说连长等了，只要不高兴，我们就是出气筒。被打怕了，就有人就当了逃兵。结果，被抓回来以后当场用铁丝穿进锁骨，还绑到大树上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让蚊虫叮咬。幸好家里人卖了一头牛，才给我保下这条命。现在伤疤一到阴雨天还疼。”
“我们团一个步兵连的连长抓住逃兵后，下令全连每一个士兵用匕首在逃兵身上剜一块肉下来。”
“第一迫击炮连连长脾气不好，经常虐待手下的兵，有一次用4颗大钉子将一个新兵钉在大树上，令其活活痛死。”
“还有将逃兵身上的肉切碎煮熟，然后强迫士兵分食。”
“干苦活重活累活时候都是我们，打仗玩命时候也是我们，有好处了都他和亲信心腹占了。”
“我们村被抓走的壮丁有13个，现在据说就我一个还活着，还有一个残疾，打仗死的3个，剩下的都让折磨死了。反正其他人我再也没有见过。”
“我们营五百多名士兵中，老婆、姐妹、嫂嫂等被强奸、霸占以及被迫改嫁的，好像不少呢。这些士兵基本都被棒打过，被打死的不少，被打残废的听说有10来个。”
控诉开始后，先从士兵亲身感受乡镇保长、甲长和恶霸地主的剥削压迫讲起，从士兵所遭受长官的欺压讲起，登台者没有不哭的，轻者掩面而泣，重者嚎啕大哭。
“都是爹娘生养的，为什么那么残忍对待手下？我们龙国人受的欺负够多了，外国人欺负我们，当官的欺负我们，有钱的也欺负我们，我们自己再欺负比自己更弱小的人，有意思吗？有良心吗？以后，在我们基地，这样的事情绝不允许发生！我们如同团结起来，亲如一家，谁还敢欺负我们？”
“所有营，每个人都必须讲讲自己受的委屈，不会写字的找人记录下来。另外，所有军官、士兵，包括残兵营，必须写自己当兵的经过，尤其是欺负过别人的事。自我揭发以后，此事就再也不提了，就过去了。如果谁敢隐瞒被发现，军法严处！”
马飞跃讲完，又有人举手要发言。
这次发言的是赵三柱，也是收编营的。
“年年打仗，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人了。我们村都快没有年轻人了。先是我大哥被抓了壮丁，音信全无，后来我二哥也被抓走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我娘难过得天天哭，眼睛就哭瞎了，身子骨越来越弱，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的，人也快疯了。好歹有我在身边，能照应着。哪曾想，我也被抓了。最后我被抓走的时候，老娘使劲拽着我不放，被那些土匪的一样的兵两枪托就打得满脸是血，倒地不起。然后就跟着部队四处走，四处打，再也没有回过家。可怜的老娘呦，现在不知道还活得不。”
“我这条腿就是被连长逼着去从尸体上摸烟时候给打瘸的。他特别黑心，凡是给他上供孝敬的，他就包庇纵容，干了坏事违反了军规也没事。我家里穷，老娘生我那年得了病，一直身体不太好，发的军饷被扣了不少，剩余的大部分都托人捎回去给老娘看病了，根本没有啥钱去孝敬他。他就看我不顺眼，想方设法逮住一点机会就折磨我。那边的葵花党的北征军进攻，在我们阵地前死了不少人，他借口说没有烟抽了，用枪逼着我去死人堆里找烟，结果被冷枪打坏了腿。他还不让卫生兵给我治，说这个没啥，连队药品不够了，让我扛一扛就养养就好了。其实，我知道，他身上有烟，这个伤一点也不轻。后来他看见我腿瘸了，扣了我的抚恤金，还想把我赶出部队。没来得及使坏，您就收编了我们。”
“我们连队倒是没有那么狠打人。但是连长、排长、班长，甚至是老兵，和那些有关系的兵，总是逼着我们给他买烟买酒买烧鸡等吃的，买回来以后每次都不给钱。我的军饷本来就被扣的剩下的不多了，结果，就剩不了几个大子了。当了三年兵了，总共没攒下几个钱。家里捎话说给我说了同村的一个大姑娘，不算漂亮，屋里屋外干啥都是一把好手。因为我没有多少积蓄，家里也穷，掏不起彩礼钱。人家认为当了这些年兵不可能没有积蓄。最后被同村的一个小伙子娶了，把我爹妈都气坏了。现在人家孩子都有了，我还是光棍一条!”
在诉苦运动开始前，一些兵还满不在乎，个别老兵油子讲述自己调戏奸污妇女、嫖宿娼妓的时候，什么细腰大臀大奶子，皮肤那个白，那个嫩，叫声那个浪，绘声绘色，津津有味，旁边的士兵哄笑一堂。
随着诉苦的深入，慢慢地不笑了，脸上开始出现迷茫，痛苦的表情。绝大多数士兵和部分军官都出身于贫苦农民，都是被抓来、逼来的壮丁，谁没有一肚子苦水？谁没有一把辛酸的眼泪？当自己资历老了，级别高了点，却忘了本，开始欺负那些新兵，这是为什么？
哭的人越来越多。
刘二狗趁机站起来高呼：“我们都是穷苦人，绝对不能再欺负穷苦人！团结起来，报仇！”（这都是诉苦开始前，岳震东交给刘二狗的。）
这一下子，瞬间引发了人们的响应，扯着脖子，使劲吼着。山洞里回荡着野兽般嘶吼的声音：“报仇！报仇！”
等人们情绪发泄的差不多，声音低下来时候，岳震东站起来说道：
“我支持你们报仇，但是你们想过没有，还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穷苦人。怎么办？来到这个世上，做一回人，我认为应该做一点有意义的事，能让别人说我们好的事，能青史留名的事。不比混吃等死，碌碌无为强吗？难道你们不希望死后很多人都念着你的好，当地县志等都记着你的好人好事，你的孩子也扬眉吐气吗？”
“大家都知道，国内还有很多军队，都不拿普通士兵当人。大官欺负小官，小官欺负士兵，老兵欺负新兵，一层层地往下欺负，最底层的，没有关系的，往往活得生不如死。为什么，因为当官的带头，因为规矩就是那样制定的。”
“大家想想，来基地这段时间，我是怎样对待你们的？人心都是肉长的，都是爹妈生养的。我也不说大话，大家也看在眼里，我随意打骂过一个士兵没有？我们绝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出身，我们不能再自己欺负自己了。我的想法就是，成立一个没有打骂，没有欺凌，人人平等的部队。除了打仗训练是上下级关系，平时都是兄弟一样，穷帮穷。所以，才制定了那些纪律，就是约束当官的权利，保护底下士兵的权益。我不希望每一个人有了权利以后，就变成以前自己仇恨的那种人。大家不分那个省市，村里城里，不分哪个民族，都如同兄弟姐妹一样，多好啊。我们团结起来，吸引更多穷苦人参加进来，力量就会越来越强大，啥仇报不了呢？大家说好不好？”
“好！”众人含着泪使劲鼓掌并喊着。
“纪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不是空话，更没有刑不上大夫这一说。我也请大家监督我，监督我们整个基地的领导层和军官，谁敢违反纪律就告他们，我给做主。我如果犯了错，也请大家按照纪律处罚我！”
看见那些学兵营的家伙，现在都垂头丧气的样子，岳震东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老子让你们狂，以为当点官就为所欲为了，现在傻眼了吧。发动起来普通士兵，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是群众的力量了。
筹备组的人望向岳震东的目光充满了炙热！这是什么脑子，怎么就这么多办法呢？
岳震东似乎感受到了，小小的自恋了一把：哈哈，不过是带着熟悉历史军史的金手指，知道改造起义部队和投降部队的经验罢了。
扭过头对黎才天、赵志尚和万逸等人说：“做思想工作必须贴近老百姓，换位思考，说他们听得懂的话。当然，启发他们自己教育自己更好。先深入班、排，找士兵逐个谈心，从中发现并挑选控诉典型，做好工作后，逐级向上推荐。最后，我们要选出几个说的好的，受到压迫欺负最厉害的，全基地诉苦！”
一伙人信心百倍地开始了忙碌起来。岳震东又吩咐了黎天才与赵志尚一些活。
第二天起，这些学兵就乖多了。再问三大纪律九项注意的时候，各个回答的那个顺溜，让筹备组的人都惊讶。
刺头解决了以后，整个基地的思想政治工作走上正轨。尤其是全基地挑选出的两个农民、两个士兵、一个妇女，一个孤儿的6个诉苦代表做报告时，常常是台上一个人撕心裂肺地恸哭，台下是连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抽噎，不少人都哭晕了。
自打那天起，所有人都规矩多了，彼此关系更亲密了，对章学会的纲领、纪律要求等更加理解了，精神面貌好了起来，脸上笑容多了，干劲也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