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诉苦运动提前问世(一)
大山洞里,暖和;接上电灯,亮堂;架上麦克风,声音效果很不错,偶尔有点回音无所谓。桌椅板凳摆好,讲坛高出地面两米多,讲桌也是大粗木劈开,木匠用刨子刨平,刷一层薄漆而已,简单粗暴实用。
上面的黎才天讲的津津有味,摇头晃脑,下面干啥呢?给农民和孤儿做思想工作。让他们醒悟了,以后可以做种子,到广大农村去发动农民。
岳震东不愿意管的太死,让他们依照大体意思,教案不固定,每个人可以自由发挥。
一开始,除了岳震东,筹备组这30来个人满怀信心上去了,也开始使出浑身解数讲了。
但是,让他们失望、泄气的是,你在上面讲的津津有味,摇头晃脑,下面放屁的,打呼噜的,发呆的,抓耳挠腮的,屁股下面如同坐着一个仙人球一样扭来扭曲坐不住的,把这些满怀热情的筹备组成员气得脸色铁青。
一堆人挨个上阵,一一败下阵来。
都来找岳震东诉苦,说这些人朽木不可雕也。
笑话,做思想工作能如此简单吗?世界上两大难事,一是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兜里,二是把自己思想输灌到别人脑袋里。
岳震东不管,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这些这些人都是试验对象,如果供他们吃喝,再讲道理都讲不明白,说明你们没用,工作方法太单一,不知道什么是因材施教,什么是因地制宜。
训完他们,岳震东也乐了。哪有那么随随便便,不触动利益,哪能触及思想和灵魂?任何主义、思想,都是利益的体现。关键看,这些主义与思想,代表了谁的利益。
给他们压压担子,受受挫,磨磨性子也好,不见得是坏事。众人实在没有办法,再次回来找岳震东。
现在,就该自己上马了。
今天晚上,岳震东站在讲台上。台下是基地所有人员,除了站岗的和白熊雇佣兵,都到齐了。
岳震东没有和他们一样照本宣科讲,而是随手一指,请了一个脸如老树皮的农民上来。
这个满脸沟壑,如何黄土高原的农民看起来四十多岁,猛然一让上台,吓得两腿哆哆嗦嗦,都快站不住了。上来就给岳震东跪下了,以为把他要怎么滴。
岳震东赶紧上去,搀扶起来按在凳子上:“大叔,快起来,我们不兴下跪。”
“岳主任好,千万别叫我大叔,我才三十啊。”大叔有些无奈的争辩。
“哦,那我唐突了。大哥好,咱们在认亲仪式上不是说过吗,要讲究平等,不能动不动就下跪等。你贵姓啊,多大了,老家哪里,家里几口人,怎么来的这里?”岳震东有些汗颜,这闹了个笑话。
“我叫李富贵,老家东山南济河商县人氏,在那片也是小户。原来一家三口,张三多那会征税太多了,手下的兵又坏,我老婆有点姿色,结果被一个老兵看上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想霸占,媳妇反抗时候被打死了,孩子因为去帮他妈也被打死了。我被两个兵用刺刀顶着胸口,不敢动。我恨但是不敢报仇。他们都有枪啊,说打死你就打死了。他们的话就是王法。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后来听说长官逮住了张三多,公审了他,他又被仇人杀了,我高兴坏了。在孩子他娘和孩子坟头烧纸,告诉了这个事。又听说长官招人到这边开荒种地,北东地广人稀,老家人多地少,地主收租很重,我感觉长官是个好人,应该不会骗人。反正现在就一个人了,来这边说不定还有个活路-----”
伴随着眼泪,李富贵这一絮絮叨叨地说,很多移民也哭了起来。
乱世里,哪个普通人不是苦难委屈一箩筐啊。哪家不是支离破碎才来这里找个好活路?
递给李富贵一根烟缓缓神,岳震东又拍拍他的肩膀:“大哥,来了这边放心吧,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了,你们都是我的兄弟。”
“长官说的是真的?”李富贵虽然这些天接触岳震东不少,但是作为大官,要和他这个泥腿子处兄弟,他一点都不敢想,赶紧满脸质疑地问。
“我说的是真的。我问老哥,你能说说像你这样的农民,为啥这么穷吗?”
“这几天我也琢磨了,税太多太重,租子也太重,当兵的随意抢东西抢粮抢人,我又没有啥手艺。本来还有一个孩子,生下没几天就病了,又请不起大夫,拖了几天就死了。”李富贵的泪又一次顺着满脸沟壑流了下来。
“大家听见了吧,李富贵老哥说的,他穷的原因是啥。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当兵的动不动就抢老百姓。你现在记得杀你老婆的那个人的名字吗?”
“叫王三虎。也是本地人,弟兄三个,都不是好鸟,平日里就没少干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坏事。去张三多的部队当了兵以后更坏了,杀了我老婆和孩子,我壮起胆子想告状,结果营门都进不去,还被看门的大兵几枪托就打倒了,恶狠狠地警告我再告连我也弄死。以后就再也不敢告了。”
“这里的收编营,你发现他在里面吗?不要怕,要在就告诉我,现在我就拉出去毙了!”岳震东指着收编营那一片,问李富贵。
“报告长官,没有。不过我也听说,张三多的部队没有一个好人,都坏。”李富贵看着岳震东给他撑腰,胆子也大了,也敢说了。
台下来自鲁直联军收编营的人,顿时都低着头,快把脑袋缩进了裤裆里。
“看看李大哥的手,口子一道一道的。他的脸,三十来岁的人,像四五十岁。李富贵,他的父母希望他能富贵,可是他真的富贵了吗?他们就天生应该这样吗?是谁让他们家破人亡,背井离乡?”
“你们先看看自己的手,是不是也是这样?你们是不是很多人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学兵营、残兵营和收编营,都举起手来!”
旁边的移民营、孤儿营等都看了过去。
“如果有机会,我支持你报仇。敢吗?”
“以前不敢,现在我敢了!”
“好了,李大哥你拿一包烟下去吧。谁还想发言?可以主动上来!”
“我!”“我!”“我!”
被压抑的太久了,多少年来从来没有人给他们一点点关心与帮助。现在有了一个宣泄的途径,那就像沉寂百年的火山一样,瞬间爆发了。
一堆人纷纷上台,诉说当地政府的苛捐杂税,控诉各路军头的抢夺,控诉地主的租子太重,控诉那些坏人勾结在一起。
“我爹生病,去向村里的地主王善人借钱。他写了个借据,念给我听,利息也不高,同意后后我签字画押。爹有了钱看大夫好起来了,王地主却派人上门要收我那三亩薄田。我说我是借钱啊,不是卖地。他拿出那个借据,然后我又找了村里识字的一看,就是卖地的契约啊。打官司也打不赢。白纸黑字,自己按着红指头印子呢。病刚好的爹气死了,刚过门没几天的媳妇也跟人跑了。”
“我们村在三个县中间最穷,人均3亩地。平时谁都不管,但秋天收了庄稼时哪个县都来收税,地主收了以后,土匪也来收。剩下的粮食勉勉强强够来年做种子。只能勉强吃糠挖野菜等能凑合饿不死,这一打仗,两伙人就在我们那一带打,我家的地被糟蹋的啥也没有了。但是,还得交税啊,不交就抢人抢钱抢东西。家里啥也没有,活不下去了,只能出来逃荒了。”
通过控诉才知道,地主的地租是多少。少则对半开,收获的粮食农民自己留一半,另一半交租;多数是四六开,农民留四成,六成交租;剥削最重时三七开,农民只能留三成,七成归地主。高利贷就更不用说了。而当时龙国没有太先进的农耕技术和化肥等,小麦亩产200斤就算不错了。
所谓的地主为啥喜欢自称善人,就是缺啥才叫啥,一年364天都在干坏事,然后一天里装模作样干一点好事,就高扬二喊地满大街吵吵,生怕别人不知道。
岳震东也表态,以后,在北东,决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发现就会严肃处理,坐牢枪毙!
会场哭声一片。当兵的也哭了,他们很多人也来自农村,即使是城里的,也有很多亲戚朋友在农村。多多少少了解农村的事。但没有想到,农民的生活如此之难,受到的剥削这么重,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
那些当兵的再也不那么牛气了。敲山震虎的效果也有了!
一晚上的诉苦运动以农民为主,收获非常大。岳震东趁机引导,造成农民穷苦,不是一个坏地主的原因,而是全龙国的地主基本差不多,所谓开明的善人,极其少数。要从根本上废除这种人吃人,人剥削人的制度。让人人都有地种,人人能吃饱饭。张学会就是干这个的,要给老百姓以活路。
一晚上,人们都被岳震东牢牢吸引住了。经过引导,更是赞同岳震东的主张。
尤其是基地的领导层,各个营连长投向岳震东的目光,那个佩服就不用说了。
晚上的教育结束后,岳震东立即组织领导层开会就今天的教育情况进行讨论。会上,一堆人分析他们讲课为什么移民、士兵不爱听,而岳震东讲的时候就喜欢。这绝不是岳震东的身份造成的。
最后,岳震东告诉他们,对于有文化的人和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讲,能一样吗?今后,我们在宣传章学会的理论和主张,吸引、发展会员时,就必须有针对性,必须讲他们听得懂的话,必须大众化,必须贴近他们的生活,说中他们的心事,让他们感觉章学会时真正为他们着想才行。而不是单纯的空洞地讲大道理,必须与他们的切身利益挂起钩来,讲他们一听就明白的大白话才行!
一堆人恍然大悟。这也为章学会定好了调子,不能单纯搞阳春白雪,也得走点下里巴人路线。
但也有人嘀嘀咕咕说,现在北东真正的大地主都是那些军政界高层,岳震东有那个胆子向他们开刀吗?
对此,岳震东只是笑笑,具体打算,他也在酝酿,现在还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