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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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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宴归目光落在玉晴攥住他袖口的那几根纤白手指上,微微蹙眉,想起昨夜她不矜持的举止,心里莫名烧起一把火:“做什么?”

    玉晴默默吸了口气,抱住他小臂微微摇晃,声音又娇又软:“宴归哥哥,让我和你坐一辆马车好不好。”

    撒娇这种行径,似乎并没有博得他的好感,头顶传来深重的压迫感,让她如临深渊,脊背都开始冒汗。

    许是当着人前,他身上甚至都没有了昨晚那种清润气息,而是带着十足的威慑,警告她不得轻举妄动。

    即便幼年时就懂的遮掩,温顺的羊崽,也不可能突然化身为狼。

    能在两年内平定渭水乱局,入得内阁的年轻状元,身上可没有半点的书生意气。

    从小到大,大家对他的评估就都是错误的。

    ·

    裴宴归态度松动得恰到好处,抬手掀开马车帘子,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这辆马车,本就是给郡主预备的。”

    玉晴猛然抬头,撞进他如渊的漆眸里,裴宴归被她抱住的那只胳膊,顺势从后背绕过去,搂住她的腰身,轻轻往上一送。

    “宴归哥哥——”直到惊魂甫定的坐在软榻上,才发觉这辆马车的陈设布置,竟与她从前在京中所乘的别无二致。

    裴宴归在马车右壁的位置上坐定,瞥见她唇角上沾的一点乳白羊奶,摇了摇头:“郡主真是被人伺候惯了。”

    正不解其意,见他指了指自己嘴角,又递过来一方手帕,玉晴面上一热,接过来在唇上轻轻擦拭。

    裴宴归眼看那方手帕在她唇上□□过后,又被对方收入袖中,眸色渐渐变深,语调显得沉郁清冷:“满京都的贵人主子,但凡郡主看得上的,裴某都可以去牵线做媒。”

    竟然,就想把她转手送人了。

    曾经的京都第一美人,由新入阁的裴大人亲手送出,想想还真是刺激呢。

    玉晴低垂着眼,细睨他黑色云纹的鹿皮靴,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嗓音温软甜腻:“可是昨晚,人家已经是你的人了呀。”

    随即便听见一声轻笑,透出毫不留情的讥嘲。

    她干脆闭了眼,将头轻轻靠在软枕上,打算稍作休息。

    独自在民间流浪的这三日,她真是累坏了,身上携带的银票也已经花完,周围还都是拿着画像来捉她的人。

    如今在裴宴归身边,至少安全无虞,可是他方才竟说什么,要将她送给京中权贵?

    呵,真是笑话,将自己给卖了,是能让他一步登天当上首辅不成?

    二姐姐说得没错,裴宴归,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突然,一股深重的压迫气息逼近,她忍耐着不睁开眼,感觉有道略微粗粝的质感从唇角一触而过。

    玉晴定下心神,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做什么。

    忽然就下定决心,要把这场赌局继续下去。

    再度睁开眼时,裴宴归仍旧端正坐着,脊背挺拔如寒松翠竹,气质矜贵冷雅,仿佛刚才用手指给自己擦嘴的人不是他。

    跟玉晴的衣着狼狈,发髻亦不成体统相比,那人就如一樽完美无暇的玉,浑身上下让人挑不出一丝破绽。

    从她昨天奋勇冲出来拦轿,跪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到后来被他单独带到房中过夜,其中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对自己没兴趣。

    否则也不会帮她把衣服一件件穿上,再将被子盖得严丝合缝,恨不得将她的头都给蒙祝

    玉晴正琢磨着,又听见他开口,语气带了几分嘲弄:“承蒙郡主抬爱,裴某深感荣幸。”

    “宴归哥哥别再笑话我了。”说话间,眼里悄然浮现出一层水光,如隔山隔云的雾。

    裴宴归摇了摇头,语气举重若轻道:“裴某家境清寒,可养不起妹妹这般娇贵的人儿。”

    “哥哥——”玉晴打断他,微微蹙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站起身,孤注一掷的跪在了他脚边。

    裴宴归没料到她有这一出,身子略微一僵,往后倾靠在软垫上。

    目光亦冷了下来,如凛冽冰霜一般落在她如云的乌发间。

    这一声哥哥,是在提醒他顾念旧情吗?

    裴宴归想起昨夜,不想再惹一次麻烦,说出口的话越加阴毒:“我有同窗是朝中显贵之子,家中也还算富贵,将来妹妹被抬进门,裴某还能照拂一二,略尽绵薄之力。”

    玉晴不再搭腔,将头搁在他膝盖上,两块凸起来的骨头磕着她太阳穴,有些疼,但能忍着。

    就这样靠着他,竟然觉得比驿馆里的床更舒服,她整个人开始昏昏欲睡。

    似乎正驶过一段布满石子的路,马车开始颠簸,玉晴下巴一滑,脸颊落入一双温厚的手掌中,接触处带着粗粝的茧。

    意识昏沉中,感觉有个人将自己抱了起来,玉晴轻微扭动了下身子,又软软的唤了声‘哥哥’。

    裴宴归宛若被定住了,枯坐了一会儿,欲起身时,发现衣角仍被人紧紧攥着,他握住那一截纤细手腕,手上微微用力。

    榻上之人嘤咛出声,睁开一双杏眼幽怨的瞪着他:“玉晴已是残花败柳,哥哥是不是嫌弃了,所以昨晚才不肯碰我。”

    她平躺在软榻上,自嘲的笑起来。

    裴宴归松开手,凝视那一截已变得通红的皓腕,轻轻叹了声气。

    何必呢,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去招惹谁不好——

    手腕处又传来微微的疼痛,只见他将身子往前倾压了过来,一双如墨的漆眸里浸润出水色。

    那种临近深渊的恐惧感却依然强烈,玉晴害怕被吸进去,身子不自觉往里侧挪了挪。

    “你当真是不在意名节。”裴宴归拿捏着那一截纤细手腕,在折断的边缘反复试探。

    玉晴露出吃痛的表情,眼中万千星辰碾碎,嗔怪的瞪着他:“哥哥,我疼——”

    见他松开手,立即爬起来,委委屈屈的抱住他胳膊:“哥哥这是在惩罚玉晴吗?”

    裴宴归目光落回她脸上,眸色深处一点讥嘲,刺探得明明白白。

    “妹妹不妨直说,想从裴某这儿得到些什么。”裴宴归以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神色已恢复惯常的清润淡漠。

    他没有忘记,成长在锦绣堆里的玉晴郡主,曾经赏给他一剂毁容的药,用甜腻娇媚的嗓音告诉他,已经看腻了他这张脸,若是他肯毁了,便考虑看看他的表白。

    裴宴归不喜欢回忆,可是眼前这张脸,实在太具有欺骗性。

    于是这两年来,经常拿过去那些破事警醒下自己,防止再次落入她人的圈套。

    “玉晴想念哥哥,也离不开京都的富贵生活。”她眼里还噙着泪,说话声音亦是破碎的,眼睛红得像是染了胭脂。

    这样解释,或许更能令他信服吧。

    手指攥着袖口那一点点布料,不舍得放开,显得可怜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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