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真正的群龙无首
猎猎冷风之中，一道魁梧的身影傲然立于幽州北面的黄崖山巅。
远方三十万金狼族大军密密麻麻驻扎在幽北的平原上，恍如一头饥饿的雄狮，匍匐在猎物的身后，随时都会发动最致命的进攻。
轻轻的风啸声中，数道身影从黄崖山下崎岖的石路上急掠而至。
及至近前，却是一名比那道身影更加魁梧三分的强壮汉子，身后随之而来的是四名身量不高不低却浑身散发着彪悍气息的金狼族勇士。
见到这名强壮汉子的到来，魁梧的身影慢慢转了过来，看着他道：“你本打算一鼓作气夺下幽州，而后以此为据，整顿狼族勇士，继而横扫中原，却没有想到在幽州城前遇到了这样一块难啃的骨头。”
强壮的汉子正是金狼族可汗忽格勒，而那道魁梧的身影正是金狼族的圣人阿斯嘉。
忽格勒虽然身材高大，但并非无脑之人，他的眼中散发出灼灼光辉，似有无穷无尽的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烧，看着脚下已经疲惫不堪的狼族骑兵，他傲然道：“宁朝立国千载，人口众多，能力超绝之辈自然也是不少，我本就没有指望能够一战定底。好在前面的八座城池给了我们足够多的补给，吴凤楼虽然坚壁清野，但时间仓促之下依然留下了不少东西。”
看着依然雄心不已的忽格勒，阿斯嘉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此间战局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结束的。我们固然是倾族南下，但是宁朝又何曾不是倾尽全国之力支援北线的战事。
吴凤楼之所以敢做如此大胆的战略部署，便是心中有底气，他的后备部队，以及军粮军资，正在源源不断的北上途中，只要能够抵挡我们三日的攻势，他的日子便会越来越好过。”
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忽格勒眼中迸发出凛冽的寒光，狠狠道：“我又何尝不知道他用的便是疲兵战术，想要用一个拖字诀将我们耗死在这里。但如今除了强攻下来幽州防线，哪里还有其他办法可想。我已经遣了法尔甘去龙岭关 ，看看能否从那边突破。”
摇了摇头，阿斯嘉道：“没有用的，吴凤楼此人用兵向来便是以稳为主，我们能想到的，他定然不会有遗漏。这场战事的关键，不在眼前。”
他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金狼族军队，越过远方好似一座丰碑的幽州城，直直投向更远的南方。
“中原本是内乱之局，却偏偏因为群龙无首，相护掣肘，反倒给了边将极大的自主权。再加上宁朝内部看似二分，但实则并未乱起来。二王争帝的背后，有一股更大的力量将本应该分崩离析的宁朝给捏合了起来。
不把这道力量击溃，吴凤楼身后的资源会源源不断，我们极难突进。”
眉头微微皱起，忽格勒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肌肉似乎也随着这皱眉抖了一抖，竟如同山峦震颤，威压惊人：“李道宁处心积虑把宁皇做掉了，自己隐在后方，想要做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人，端的是好心思。”
微微一哂，阿斯嘉道：“李道宁此人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的心思向来深沉，若只是渔翁得利这等小利，恐怕他是不会在意的。”说罢深深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旁边强壮的好似一座山峦般的金狼族族长，欲言又止。
忽格勒感应到他的目光，朗声一笑道：“老友，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起码在这场仗有个结果之前，我还能撑得住。活了三百多载，还有什么看不清的，今年之寒远胜于前，我族在这等天灾之下受创颇重，加上我的寿数将近，也怪不得李道宁小儿有胆子生出这等心思。”
阿斯嘉眼中之意他又如何不清楚，宁朝内部的两个皇子看似各有势力，但只看眼前宁朝的诡异局面便知道，这两人再如何能蹦跶，都逃不过李道宁的手掌心。
他的目标何止于夺取皇位那么简单，李道宁从来都不是那般目光短浅之人。
“宁皇便是为了防备这些皇亲国戚，将权势都下放至藩镇。如今各路节度都对域下有着绝对的控制力，李道宁可不想当一个强枝弱干的空头皇帝。他要的是铁桶江山，所以这次我们和番藏的联军看似主动，但我们又何尝不知道，整件事的挑唆者便是李道宁。
他想要借我们的手，来行削藩之实。这场仗，对于谁而言都没有好处，但是唯独对于他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只要运筹得当，不但最后可除去两个皇子，虚弱藩镇大将实力，将那些忠于宁皇的老部下顺势除掉，更能将我们和番藏一网打尽，成就千古之霸业。”
阿斯嘉虽然远在贝伦湖，但是对于天下局势却了如指掌，如掌中观火，纤毫毕现。
“这天下，不过是一场算计，看谁算得过谁。他这番行事，如火中取栗，一个不小心便会反噬己身，哪有可能事事都如他所愿！”似乎对于李道宁的算计十分鄙夷，忽格勒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竟是将脚下的山崖都打崩下来一块。
他的性子刚猛暴烈，自然看不惯李道宁这等处处算计的阴险作风。
微微一叹，阿斯嘉道：“都说宁朝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真不是浑说。眼下西北、东北两条战线皆被阻，无法快速突进，时间拖得越久，对于我们来说，越是不利。”
拍了拍忽格勒粗壮的肩膀，阿斯嘉道：“你虽然能奋起余力，领着族人打完这场仗，可即便是我族胜利了，也是惨胜，到时候还要和番藏瓜分天下，怕不又是一场血腥的搏杀。”
“我狼族本就是在那鸟不拉屎的极北之地挣扎活下来的，谁的命不是捡回来的。眼下除了硬拼，还能有什么办法，这狗娘养的世道，要想活下去，没有点血腥味道，怎能做得到。”
忽格勒眼中精芒闪烁，声音沉浑，一字一句都带着铁血的味道。
看着这个依然强壮的汉子，阿斯嘉心中感慨万分。
当年他和忽格勒生在草原中最弱小的部落，整日衣不遮体食不果腹，都快要饿死，是这个男人拼着性命不要，以身为饵，引来野狼，而后生生捶死了数匹野狼，两人这才就着狼血狼肉活了下来。
到后来各有机缘，阿斯嘉成为草原圣主，忽格勒也成为了金狼族族长。
如今族人在北地已经活不下去，他虽然已经是油尽灯枯，但仍然打算奋起一搏，给大家拼杀出来一片生机。
这种情形和多年前两人趴在草原中，饿得眼冒金星，可他的眼中依然没有丝毫放弃的意味的情况何其相似。
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你在这里，休整族人，我去会一会李道宁！”阿斯嘉淡淡道。
忽格勒强壮的身躯猛然一震。
看着黄崖山下一览无余的千里沃野，阿斯嘉道：“赤松德云已经去往蜀山的路上，而藤原青山也会去缠住元觉老和尚，如今却是再好不过的时机，错过这次，恐怕真的再无机会了。
我推算了许久，恐怕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此一战过后，天下七大圣人怕是要凋零过半，余下的恐怕也没有什么精力来插足天下纷争了。
如此，才是真正的群龙无首，天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