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天下乱局
高塔上方的响动声渐渐平息,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陈弈棋茫然地抬头,大厅中央的光团变得更加明亮,射出的光线比之前多了某种奇异的跳跃感,他能够感受到一种独特的生命力在其中孕育。
“他们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朱星晟若有所思道,“七颗虚空之石,已经有一颗归位了。”
辛小舟曾说过,想要阻止叶雨曦的计划,至少要夺取四颗虚空之石。
只有三颗虚空之石的叶雨曦无法打开完整的通道,甚至连维持通道的稳定性都做不到,想要将此方世界融合进入主世界更是无从谈起。
叶雨曦之所以要让虚空之石归位,便是要趁着此方世界融合进入世界树的时候,利用她的特殊能力,潜入世界树。
只要能够进入世界树,她便可以彻底摆脱世界监管者的追踪,盗取更大的权限,完成她的目标,彻底斩断诸多小世界和主世界的联系,拯救无数小世界中的文明。
目标看起来非常伟大,却并不能够得到陈弈棋的认同。
因为这个计划的起点便是献祭此方世界,这个世界里面有陈弈棋的兄弟姐妹,有他在前面两世都未曾经历过的幸福家庭,要将所有的这一切变成天平上冷冰冰的砝码,他做不到。
所以他选择辛小舟作为合作对象。
作为回归者,他和陈弈棋一样,对这个世界抱有其他穿越者所不具备的善意。
听到朱星晟的话,陈弈棋并没有感到有多么意外。
曼殊身上本就带有虚空之石,在他的意识陷入刹那混沌之前,曼殊已经向着群山之巅进发,那里正是虚空之石的归置点。
想到此处,陈弈棋神识微动,来到随身空间,却赫然发现原本被他放在空间之内的那颗虚空之石竟然不翼而飞。
这一惊非同小可,陈弈棋虽然境界只在先天,但是神识清明神魂稳固,他自认为天下能与他比肩者不说没有,但也是极少,怎么可能被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将随身空间内的东西取走而没有半分自知。
且空间之内的诸多宝物一样未少,单单那颗虚空之石消失无踪。
难道曼殊是趁着自己意识陷入混沌的时候,将之取走?
可是要取出虚空之石,首先要打开随身空间。
他的随身空间可和别人的随身法器不一样,需要用神识催发空间宝珠方能开启,曼殊怎么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之中做到这种程度……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际,高塔之上再次发出阵阵轰鸣之声,大厅之中的光团再次闪烁不休,莹白色的光芒照耀整片空间,一道亮线从高塔之巅闪烁而起,沿着弧形的蓝色光晕,落于苍白草原的地面之上。
簌簌风声起,高塔之外的蓝色光罩似乎将一部分能量传递到了草原之上,原本散发出苍白色光芒的野草边缘出现淡淡的蓝色,整个草原上似乎覆盖了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辉,在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微风浮动下,荡起微微波澜,好似扑上海滩的淡淡海浪,滚滚如潮,蔓延开来。
……
建平三十七年夏,番藏再次调集三十万军马,联合金狼族倾族南下的二十万铁骑,组成五十万大军,如北地呼啸的狂风一般再次向中原发起猛攻。
这一次的攻势之强远超前面两年的拉锯战,尽起安西陇右的宁军也只能挡住番藏只西北横扫而来的军队。
青塘以西,二十多万宁军由原本驻守朔方的四镇都知兵马使,宁朝新一代年轻将领关佑亭统率,在锁子关布下层层防务,枕戈以待,势必要将这股洪流阻挡在关外。
然则这一次的对战,番藏将帅似乎打疯了一般,不计兵马伤损,连续强攻锁子关十五个日夜。
锁子关墙头上的血液已经红了又黑,黑了又红,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个来回,城墙之上结出来的血嘎巴都有数寸厚度。
好在今年气温比之于往年要低上很多,血肉堆积在城墙内外,没有大规模的腐败。饶是如此,锁子关头浓厚的血腥味也能将增援赶到这里的宁朝军士掀一个跟头。
二十万驻守宁军,在短短十五个日夜之中便折损了五万之多,而攻城的番军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番藏军团大将多吉本玛好似杀红了眼的狮子一般,昼夜在番军阵中咆哮呼喝,不断驱使着手下向着锁子关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如此不计成本的强攻,让宁军胆寒。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这样一场仗打下来,便是将这锁子关强取了下来,又有何意义,三十万番军能够留下三五万人便是不错了。
众人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比番军慢上一步的金狼族大军在锁子关大战开战三日之后从东北滚滚而来,无数戴着毡帽,斜披着兽皮,露出精壮半身的金狼族勇士向着幽州发起了更加疯狂的冲锋。
他们的战斗比之于番藏军团的疯狂似乎更加多了一层铁血无畏的味道。
每个金狼族勇士的眼眸之中都散发着决死的光芒,便是被砍倒在马下,也要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来,用通红的眼眸看着他们尚未到达的南方。
金狼族忽格勒可汗的王旗始终飘扬在战场的最前端,他如一头从远古战场中走来的巨狼,不断用自己锋利的獠牙撕裂着宁朝防军的战线。
宁朝主力战力皆分布在西北和东北两面,西北以陇右为核心,常规驻守部队便有二十万人,战时更有西北各部不断支援。这边的军队常年和番军在青塘鏖战,陇右节度使张鹤更是常年将西北前线军团轮换值守,用以保持各部战力不衰。
西北军团战力之强大,冠绝宁朝。
然则宁朝东北亦是常年战事不断的乱战之地,驻守大宁朝东北边界的范阳节度使吴凤楼虽然是一名儒将,手底上功夫一般,但是运兵布阵却是极为高超。
他驻守东北边界十来年间,大小战事也经历了数百,少有败绩,麾下将士对他运兵调度心服口服,可谓之将帅一心,战力极其彪悍。
不像张鹤那般世代武将出身,吴凤楼乃是由文入伍,弃笔从戎之辈。
他的父亲本是户部尚书,他是家中长子。
宁朝强大,边疆虽有纷争,但总体而言还是能够以强绝之势压得百邦震服,既无太大的外患,邦国安定之际便是文臣当道的好时机,是以宁朝长久以来便是以文统武的格局。
可三十年前夺嫡之争过后,这个局面便悄悄发生了变化。
文官固然还是在朝堂之上占据了主要势力,但是武将的权利却在宁皇的暗中默许之下慢慢变得强大起来。
吴凤楼的父亲吴启鹤本想让大儿子走文官这条路线,可哪里想到本已经考中探花的吴凤楼不知如何巧舌如簧,在面圣的时候给自己讨了一个外放的武官。
等到吴大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吴凤楼跃马去了南疆。
从最低等的军官做起,不到三年时间他便做到了翊麾校尉,而后更是凭借着南疆诸多战事中的亮眼表现,职位节节攀升,五年之内竟成了三品的云麾将军。
而后十多年里他越来越得到宁皇的重用,及至建平二十六年,便被调往北疆,任职范阳节度使,统领十六万儿郎镇守北疆。
这次金狼族来犯,他不敢轻敌,当即便派遣了一支精锐的千人斥候团前去刺探敌军动向。
可这支在他手下立过无数战功的精锐部队,在见到金狼族前锋军的那一刻便陷入了死战。
斥候团中每一个人皆是以一敌十的好手,这一战中之后只有十余人得以生还。
就在这十余人逃回定军堡之后三刻钟时间内,金狼族五万前锋军团便杀了过来,只一个冲锋,便将本就不怎么牢固的定军堡军寨给踏成了齑粉。
好在斥候队副队何友功见势不妙,牵了数匹战马,在山寨被踏平之前狂奔而出。
等他来到吴凤楼的驻军之前时,四匹战马已经尽数累死,匆匆将前方战事汇报之后,何友功也力竭而亡。
吴凤楼此时才知道,这次金狼族是倾族而下,可汗忽格勒带着他的五个儿子踏马南下,根本没有给金狼族留下任何余地,这一战,倘若不成功,世上便再也没有金狼一族。
衡量了敌我军队实力差别,更考虑到对方士气正旺,吴凤楼当机立断选择了坚壁清野,层层布防的战略,坚决不跟对方硬碰硬。
对方下一城,他便退一城,直到丢了八座边城之后,金狼族锐气以失,他才组织起正面战斗,将金狼一族牢牢锁在幽州城外不到一百里的涵林镇一带。
北线这场战事打了十日,虽然吴凤楼采取了最恰当的战略,但也损失了足足五万精锐,更不说被他弃掉的八座城池,至少有十数万百姓惨死在金狼族的屠刀之下。
若是宁皇还在世,中原没有二王对峙的局面,吴凤楼哪怕是最后全歼了金狼族,这一战过后,等待他的不是断头台便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好在中原内乱,无暇顾及边镇将帅。
他远在北地,一切军政大权皆握在手中,方能采取如此弃车保帅的战术,否则可能还没有等到挫败金狼族的锐气,他便已经被文官弹劾成了筛子。
建平三十七年夏,大宁朝西北、东北双线受敌,中原二王争帝,天下乱局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