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原形毕露
“哼，荒唐！”
洛霞天眉头轻挑，不屑之情几乎溢于言表，“诸位道友通过大阵输送而来的灵力，尽皆都运用在仪典之上，洛某不过代为统筹和使用罢了，何来‘到我身上’一说？”
知道他必然还要继续狡辩，微生许“呵”了一声，正要开口，却忽然被箭步而来的沈鸢鸢从原先的位置一把拉开！
而与此同时，离他们最近的绵胤真人和云离镜齐齐抬手，于虚空之中遥遥一挡，似乎联手为他们防下了某种不可见的攻击。
如此一来，场上的氛围立时便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洛掌门，你这是何意？”
绵胤真人拂尘一甩，眼角眉梢都是冷意，当下便质问出声。
“真人何出此问啊？”
而始作俑者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继续盯着被众人不知不觉地护在了后方的微生许，连敷衍都显得如此的明目张胆。
何出此问？
全场又不只有你一个破虚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要杀人灭口，居然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地抵赖吗？
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不仅激起了所有知情者们的情绪，也同时让他们越发的谨慎起来。
除去与洛霞天有直接仇怨的绵胤真人和云离镜外，一直没怎么表态的霍颜心和司徒映天也慢慢地变了脸色，带领门下的诸人逐渐改变了队形，隐隐有了一些针对的意思。
面对这悄然转变的形势，洛霞天其实并不以为意，甚至觉得这群人以卵击石的行为非常的愚蠢——
但在这些已经被他视为道具的人身上花费多余的精力总是有些不值，本着“既然还没正式撕破脸就再忽悠一下”的原则，他也没有冒着大不韪继续攻击微生许，仍旧端着架子站在那儿，一副好像无事发生的样子。
“了悟真人最初所创的九天祛魔除诡阵，确实是没有这种缺德功用的。”
差点以为要就此开战的沈鸢鸢也是暗暗地松了口气，接过了之前的话头，昂头道：
“但在当年被你动过手脚之后，辅助位的运转规则就已经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当初阵法的失误，与我们的师父孤鸿仙子根本毫无关系！
“了悟真人为了不让与会的修士一起陪葬，未来得及细细说明便断开了助阵者的连接，孤身一人力竭陨落……而洛霞天，趁我师父伤重失语，将失败的罪责栽到她的头上，令她被整个修真界孤立，至死都再未出现在旁人的视野之中！”
少女尖锐又不失哀恸的控诉与世间所流传的那个故事版本全然不同，不明真相的众修士闻言，也不由得开始一个个地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口中的师父……是指孤鸿仙子吗？”
“当年不是因为仙子的错漏疏忽才导致大阵出错的吗？”
“这姑娘说是洛掌门动了手脚……那岂不是说，他不仅因此害死了自己的师父，还把锅全甩给了自己的道侣？”
“天呐！”
“可是为什么？我听说他们一直感情甚笃啊？而且清诡仪典若能完成，于天下人而言不都是大幸吗？洛掌门为什么要……”
面对舆论风向的又一次转变，这一次洛霞天没再继续开口为自己申辩，而是似笑非笑地望向了沈鸢鸢和微生许二人，竟像是期待着他们还能再拿出什么证据似的。
这个人……看来对自己的实力是真的相当自信呢。
微生许轻轻拍了拍小师妹的肩膀，仍是一副胸有成算的样子，似乎对洛霞天的反应并不意外。
这种并非孤身一人的感觉既是鼓励也是支撑，沈鸢鸢点了点头，直视洛霞天那双深沉莫测的眼睛，冷冷地出言嘲讽道：
“师伯，我师父的‘空尽圣体’，你这么多年来用的可好？”
此言一出，不光洛霞天，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洛霞天抢了梅轻芫的空尽圣体？
可……可这怎么可能？空尽圣体是天生的体质，要如何才能被夺取到另一个人身上？
面露困惑之色的人，显然是被触及到了知识盲区；但那些恰好对邪修的手段有些了解的人，此刻的神情就非常地精彩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一切确实也都说得通！
空尽圣体是万中无一的修炼体质，几乎百无禁忌，可无视任何相克之理，海纳百川地接纳所有功法和力量……
寻常的修士，确实无法将他人的力量轻易地化为己用——但如果身负空尽圣体的话，那这种操作，对已经抵达破虚境巅峰的洛霞天来说，也绝非难事啊！
在听过沈鸢鸢的诘问后，洛霞天似乎终于是想明白了什么。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沈鸢鸢一番，竟有些唏嘘地感叹道：
“破虚境一重……了不起，真的是了不起啊！即便是当年的阿芫，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也着实没有你这么快的进境。
“阿芫真是好福气啊，空尽圣体那么难得，她不仅自个儿能摊上，连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女娃儿也能摊上……啧啧，运气这东西，不服不行啊。”
他一边鼓掌一边走出了主阵的范围，完全无视了前方众掌门的敌意和威胁，径直走向了沈鸢鸢的方向。
就在她铆足了劲对抗着二人之间强大的境界压制之时，从微生许的身后悄然走出一人，挥手之间便将少女护在了身后，替她挡下了大部分的威压。
来人是位老者，他须发皆白，精神矍铄——若眼神能用刀来形容的话，那他此刻对洛霞天愤怒的瞪视，几乎就已经是把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萧之恭……呵，果然是你。”
洛霞天不再前进，只轻嗤一声，有些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当年萧之恭比他入门更早，辈分上也算是他的师兄——但在大多数对他赞誉有加的同门中，这个人似乎哪哪都看他不顺眼，两人多年来一直都非常地不对付。
“就是你在背后撺掇着这些小鬼吗？——早知道魔罗殿那群废物关不住你，我就该把你的手脚都砍断才是。”
这个死心眼的老头，大约就是借此看出了自己当年的操作，然后才找上了阿芫这些幸存的弟子，联手闹了这么一出，想要搞一出真相大白，让自己颜面扫地、被天下唾弃的正义戏码吧？
哈哈，真是可笑……简直可笑至极！
就是因为老是执着于这些无谓的公理，所以才只能被自己的天赋所限，一辈子都突破不到更高的境界！
明明他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他已经难掩老态，而自己仍年轻健壮……孰强孰弱，简直是一目了然！
萧之恭冷哼一声，没有应他的话，而是举起自己的右手，将自己胳膊上的那个“洛”字清清楚楚地浮现出来，大声地呼喝道：
“洛霞天，你为了一己私欲，你暗中与邪修勾结，不仅害死尊长，暗算道侣，更以夺来的‘空尽圣体’之资大肆吸收和叠加优秀修士的气运和修为，令无数英才无辜枉死……你自己说，你该当何罪？！”
此番质问令在场的所有修士都面露骇色，但洛霞天闻言却一脸忍俊，很快便爆发出了一阵夸张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串狂妄至极的笑声终于撕开了那张道貌岸然的外皮，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至极的笑话般，洛霞天展开双臂，用几乎有些哭笑不得的语调反问道：
“该当何罪？——萧长老，萧师兄！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啊？你这是代表谁在质问我？还该当何罪……我是五大仙门之首弘靖门的掌门，天底下唯一的一个破虚境五重！
“我倒要看看，在这世上，还有谁配断我的罪！”
话尾的部分陡然阴鸷变调，洛霞天嘴角的笑意还未消失，手已经随意地抬起，小幅度的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
——下一刻，所有位于九天祛魔除诡阵范围内的修士，统统被一股难以形容的伟力压跪在地，几乎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
“虽不知你关于大阵的知识从何而来，但能以最细微的改动来达到最大的逆转，连我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了。”
作为逼停大阵的始作俑者，微生许自然被洛霞天特殊关照，此刻已然在他有意的迫害下口吐鲜血，面色也苍白得很是不妙。
“这些年你们其实一直都藏得很好，我几乎没在修真界听到你们的一点点风声……为什么不就此去过自己的日子，非要跑来趟这趟浑水呢？
“——难道，你们是想为阿芫报仇吗？”
虽然正面向微生许的方向，但洛霞天仍轻动手指，悠然自在地掐着手诀。
那些远离了自己位置的修士们，纷纷在并未脱困的情况下被移回了原位，神情惶然，却在这巨大的压制之下连质问都无法出口。
“傻孩子，报仇有什么用呢？死去的人又不会活过来……不好好把握自己的人生，去为了一个死人拼上一切，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意义何在？”
这话说得悲悯，字里行间却满是嘲笑和炫耀。
微生许咳嗽了好几声，将卡在喉咙里的秽血都吐尽后，望向了那个猫戏老鼠般没有直接把自己杀死的男人，忽地吐出了两个字：
“……两个。”
“什么？”
洛霞天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内伤严重的青年勉力地支起身子，斜眼剜向这个居然一脸懵懂的刽子手，蓦的大声呵斥道：“你这畜生，连那天在洞天山上杀了几个人都忘了吗？！——小五，砍他！”
猜到他呼喊的定然是自己的同伴，洛霞天忙将视线投往萧之恭的身后。
但那个被老者护在后头的少女，此刻却早已不在那里了！
心念一动，洛霞天霍然转身，望向了圣器哀朔镰的位置——
果不其然！
沈鸢鸢不知何时已抵达了哀朔镰附近，虽在威压之下行动艰难，却仍没命地将手往前够去，几乎还差一点就能触碰到这最后一件圣器了。
虽不知她究竟有何打算，但直觉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洛霞天伸手往那个方向虚虚一握，竟把趴倒在地的少女凌空提了过来！
眼见那只凶戾的指爪很快便要掐上沈鸢鸢的脖子，数道银光突然从边上疾掠而至，硬是在洛霞天得手之前，将人从他眼前给活生生地抢了回去！
洛霞天认出这是云离镜的丝弦法器，不明白他是如何脱离自己压制的——可就在下一刻，他眼前的景象突然快速移动，拉长成了一条条色彩各异的长线！
眨眼之后，异变的视野再度归位，他自己也依然毫发无伤。
——但原本已经离开主阵位置的自己，此刻却已被某种术法，再度给送回了主阵之内！
是无望崖的缩地寸移之术？
在本能地搜寻司徒映天和云离镜之际，洛霞天忽然发现除了刚才已有动作的这两人之外，其他那些动弹不得的人，此刻也已经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面色十分不善地看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威压失效了？
怎么可能？
高境界强者对低境界修士的压制是天地间的客观规则，怎么可能会突然失效？
狐疑片刻后，洛霞天猛一凝神，忽然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已展开了一个似结界又似禁制的领域，不多少，正好将整座九天祛魔除诡阵，以及天际上方被吸引而来的异诡云团给包裹在内。
而一个从未见过的银发女子，此刻正一边扶起有些虚弱的微生许，一边面无表情地告知众人道：
“此处空间规则已变，隔绝天地，天然压制已失效——诸位可以放开手脚，尽情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