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顾观野，”宋昀五指收紧，他能明显的感受到少年气息变得微弱。“既然来了”
“就别回去了！”
宋昀澄清的眼中发出一丝狠意。
“哥，”少年刚刚那股子冒着邪气的眼睛中透出脆弱，“我……喘不上气了。”
宋昀居高临下的睥睨着：“顾观野，咱们以后魔界见吧。”
他杀了凡间的他，倒也算一种报复。
少年不知道哥哥说的顾观野是谁，只能扒住脖子上越来越紧的手，“哥……”
少年满脸涨红，因为透不过来气眼前越来越模糊，扶着宋昀的双手也渐渐脱力。
就在关键时刻，熟悉的猛击将宋昀的手再次弹开，整个身体被撞到了墙上，额角磕到尖锐的青砖上，鲜血流到眼角，腥甜的气味在空气中绽开。
阿生获得解救，大口大口的喘气。
“好一个天道。”宋昀整片胸膛生疼，喉咙中咳出一口血。
功德瓶为了以防他魔性大发，专门定下了这条规定。
他人所受伤痛，皆归还于己。
“哥，哥，”阿生眼前不再虚浮，他连忙爬到宋昀的脚下，匍匐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砸在地上。
“是我惹你生气了吗？哥，我不该划伤大花的。”
阿生到现在都不知道原因，只是以为宋昀心疼大花。
宋昀整个人无力的支撑在墙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跪在他脚下的顾观野。
“顾观野，你抬起头。”
阿生不知道宋昀说的顾观野到底是谁，他也不知道什么魔界，也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宋昀如此生气，但他抬起了头，自下而上的看着宋昀，目光中闪烁着泪光和雾气。
无辜至极。
宋昀幽幽的望着这双眼睛的眼底。
这双眼睛和他曾经在魔界所看到的顾观野的神情完全不同，脆弱极了，带着对他的乞求，不再不可一世，唯我独尊。
不可置疑，宋昀被这张和顾观野一模一样的脸讨好了。他要从这荏弱的少年上讨回他曾经受到的侮辱和鄙视，让顾观野也尝尝自己的心酸。
回到魔界后，他要把这些事情一丝不落，刻卷成册，把顾观野给自己做仆人的事迹宣扬整个魔界。
如此一想，宋昀心头的恨意倒弱了些。
“哎呀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成这样了。”张员外见前厅内没了动静，忙进来看，“宋贤士，你怎么满脸的血啊。还有你弟弟，怎么跪地上？快起来吧，快起来吧。”
宋昀抿了抿嘴角的血，虚虚站直了身子，阿生见宋昀虚弱，忙靠到宋昀身边。
张员外看到倒在地上的大花，惊道：“哎呀，这，这大花是死了？”
大花虽然后臀上深深一道血口，但是还在胸口还在起伏。
宋昀：“没死，疼晕了。”
张员外大喜过望：“还好还好，没死就好。”
张员外刚说完话，醉酒的县令已然清醒，“什么没死就好？”
“县令，我是说，您没事就好。”
张员外移了移宽胖的身躯，试图挡住地上的大花，他将下人叫了上来，“动作都快点，快带县令到厢房休息。”
县令不动声色的挡开了下人搀扶的手，走到了张员外身后。大花倒在血泊中的惨貌尽暴露在眼前，县令皱眉：“是谁把大花给伤了的？”
“我，都是我做的。”阿生直直看着县令，一副任打任罚的样子。
县令却一手拍在阿生的肩膀上，转脸笑道：“好小子，要不是你，我就被牛吃了，该奖。”
阿生：？
早在以前，县令的府中就有下人被大花伤到，只是以前因夫人十分喜爱，他才被迫留下了这头牛，现在这次宴会上大花发疯差点把他吃掉他才意识到严重性。无论如何这头牛都不能再留了。县令摸了摸光滑如卤蛋的头，只是夫人哪里不好交代。
县令长吁道：“此牛性情暴躁，给它留条性命扔出去得了。”
大花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在听到县令这句话后哞哞的苦嚎。母牛通灵性，一直朝着牛舍的方向不舍的抬头张望。
宋昀想起了些事情。
他攥紧了拳头，“万不可这样，此牲畜不是牛。”
县令有些出乎意料，“你说什么？”
宋昀故作玄虚：“这东西不干净，这样扔走会招致祸乱。”
“什么？”县令心上一紧，他府上前一段时间确实发生过些玄之又玄的事情，“怎么说？”
“此物从魔界逃出，浑身煞气，会给养护之人带来厄运。若是强行抛弃，会有损养护之人的阳寿。”
宋昀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过县令和张员外，两人皆是背后一凉。
张员外抢先问道：“那，那怎么办？”
宋昀贴近两人，“待它伤养好，再盖座庙，连同小牛一起扔到这座庙中即可。”
“这庙用来供奉谁？哪位神仙？”
宋昀浅笑：“魔界的一位魔主。”
“天上的事情神仙管，地下的事情归他管。”
县令迟疑了片刻，叫来下人说了些话，五六个人便将大花小心翼翼地搬回了牛舍。
鲜血浸湿了宋昀的衣领，脖颈到肩颈处都是血印，阿生虚扶着宋昀，“事情已经办成，能找个地方让我哥哥处理伤口吗？”
张员外和县令终于想起了这回事，“再准备间厢房，叫上郎中。”
——
郎中将脉枕收回，看了一眼宋昀：“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又从药箱中取出细纱和药膏，准备处理伤口。
宋昀不喜欢别人碰他，接过了细纱，让郎中出去了。
阿生自把脉到现在，像个木桩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宋昀。
宋昀拿着湿帕子，细细的擦掉脖颈处的血迹，斜睨阿生：“你不走吗，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
木桩子回过了神，垂着头走出了厢房。
宋昀撩开头发，涂上褐色的药膏。
他实在没有想到，顾观野竟然也受到了天雷的影响来到了凡间，而且变成了一个小孩儿。看他说那些话时顾观野疑惑的表情，大概是没了记忆。
这天道还真是公平，无论是摔碎圣器的人，还是守护圣器不周的人，都受到了惩罚。
宋昀整理好衣衫，放下药膏出去了。
“哥。”阿生红着眼站在门前，旁边还站着县令，两人同时出声。
“宋贤士。”
宋昀瞥了一眼阿生，示意县令先说。
“不瞒你说，我府上曾发生过些许怪事，不知是不是那牛所为。前些日子，我夫人从西域获得了些精美不寻常的糕点，本想着等到中秋时节品尝，但是一掀开盖子，里面竟然一个不剩。我本以为是不是府中有了贼，专门买了些点心放在厨房中守株待兔，但是一个人影都没见，等到我去查看点心之时，盒子里只剩下了残渣。”
县令又沉思，“除此之外，府中还有些其他不同寻常。”
“所以，我想请宋贤士去我府上小住一段时间，帮我查出这些怪事。”
宋昀缓了缓，他本来也没有住处，这下正好，既能获得功德，又可以找到一个地方住。
“好。”
宋昀良久没有看阿生，现下对着他说道：“走，去破庙里收拾收拾包袱，再跟着县令出发。”
阿生紧张了好长一会儿，得知宋昀没有抛弃他，很欢快的答应了。
“哥，咱们现在就去。”
破庙里
功德瓶里已经有了大约五、六颗沙砾，不枉宋昀辛苦的做好事。
“哥，”阿生磨磨蹭蹭的走到他身边，手背在身后。
宋昀警惕，语气中满满的不信任：“干什么？”
“我有个礼物给你，你别生我气。”
宋昀随着他的手臂看过去，是一个棕褐色的木板，正面看不到样子。
阿生两只瘦弱的胳膊抬起了那木板，上面赫然刻着四个大字“斗，牛，壮，士”。
“哥，这是他们给我的，你那块牌匾坏掉了，我这块送给你，你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宋昀脸上泛起黄橙红绿青蓝紫，表情丰富的像一个大染缸。
“拿回去，我不要。”
“哥，你是不是不喜欢，虽然没有你的那个好看，也没你的那个好听，但是你就收着吧，别不好意思。”
一个神来之眼就已经够侮辱他的了，现在又来了一个斗牛猛士，这破牌匾谁爱要谁要。
宋昀严词拒绝，阿生直接将牌匾扔到了地上，看也不看，“哥哥不喜欢，那我也不喜欢。”
顾观野虽然惹人讨厌，但是现在这鼓着嘴的样子到挺可爱的。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即使我差点把你掐死。”宋昀的确好奇，像顾观野心气这么高的人即使失了忆也不应该上赶着讨好别人。
阿生抬头，眼睛十分澄澈，没有一点杂质，“因为哥哥你说不会抛弃我。”
少年的眼中浸了些许泪水，“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受到我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的人。”
“而且，”少年不说话了，宋昀看着他，“而且什么？”
哥哥是刀子嘴豆腐心。
少年冲上来一下子抱住了宋昀，细瘦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求你了，别扔下我。”
宋昀低头，这么脆弱不堪一击的顾观野，还是留在身边有趣些。
“松开。”宋昀厉声。
阿生闻声很快的松开，生怕宋昀像上午一样。
接着就听到，“没什么东西收拾吗？一会儿就要走了。”
阿生瞬间支楞起来，他就知道，哥哥就是心软的人。
宋昀把沉重的包袱丢给了阿生，“以后我的东西你来拿。”
他在前面走，阿生在后面默默跟着，县令的马车很快就到了，二人都上了马车，一起前往县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