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黑暗中的不速之客
山间的风吹得这寒瑟的夜晚更加凄凉，刮在树枝上发出咿呀咿呀的怪响，磨得人梦里都不清静。
也就陆十一这种习惯了这种环境的人还能睡得香甜，偶尔还蹦出一两声呼噜，毕竟他枕着阿斗硕大软和的牛头更有村长那里新添的棉衣，比起以往的日子可能还算好过了些，可若真有什么危险动静他也能第一时间醒来。
其他人可就难熬了，恐惧或许还能压下，但这彻骨的寒冷真不是几个人能顶住的，头无片瓦遮头，体无被褥裹身，只有雪花不停飘落盖在人身上，加上一直久坐不曾活动好似全身都要僵硬了一般，好像除了马车内的母女俩和陆十一以外基本都被折磨得睡不着，长夜漫漫，真是煎熬啊……
“头儿，你一直看那小子干嘛”
或许是过于无聊，一个护卫小声的询问到壮汉。
壮汉摇了摇头，不想过多言语，护卫声音很小但在这种静谧的夜中依旧格外清晰，他不想吵醒主母和小姐，也不想引起陆十一的注意，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而且有另一件事正在困扰着他。
这段过济阴山的路他走过好几次，仰仗着熟路，所以官道就算被埋了他也能判断得出个大概。
可雪越来越大，不仅淹没了官道就连一些树和山石都被盖住了，他就是通过这些记忆中的地标来判断路程的，但今日一行下来，由于他的精力过多的分散给了陆十一，导致他也越来越迷糊了，好像走错了路，甚至有种在反复绕圈的错觉。
都怪这该死的小子。
壮汉名叫耿马，年轻时也是名江湖游侠，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可好勇斗狠的他与一伙二世子起了冲突犯了当街杀人的大忌，甚至他自己现在都想不起来当时到底是因为什么起的冲突。
醉醺醺的他一个人干翻了包括二世子和他的狗腿子在内的十几号人，好不神勇，但清醒之后却发现自己已在那暗无天日的大牢中了，从刑讯到审判不过几日，他就被折磨得不成了人形，最终落了个问斩的结果。
杀人偿命，耿马是认这个理的，大不了十八年后重头来过，可等死的日子是煎熬的，他本以为自己会硬气的慷慨赴死，但真到那一天的时候他还是哭得稀里哗啦浑身疲软。
人真的很复杂，复杂到你穷极一生可能都认识不到真正的自己。
可那天他被套着麻袋拖走后，并没有见到刽子手，反而见到了一个气质非凡的男人，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权利的模样，男人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没有犹豫，死过一次的他一口应下。
从此他就成了男人儿子的护卫，一个绝对忠诚的耿马。
一晃十几年，他也娶妻生子，而那个男人早已逝去，他的儿子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新的主人。
而护送主母这种任务自然落到了他这个护卫头的身上，他不允许自己出差错，只有如此他才能稳坐这个位置，才能庇佑他的儿子不走他的老路。
可茫茫白雪压得他心头沉甸甸，他知道这一趟是去看望主母生病的母亲。
这年头生病都是要命的，说不准什么时候……
要是在路上耽搁了时间，他这个护卫总管难辞其咎。
那个神经质的女人抱着孩子也不知道在碎碎念什么，而她旁边那个可恶的小子居然还在打呼噜，越想越烦，气得耿马吸了好几口冷冽的空气才压下了要过去砍了那小子的冲动。
沙沙……
这样的夜晚，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这样的动静引得几乎所有醒着的人都朝那个方向望去。
像是树枝折断的声音，等了一会儿没再有别的动静，众人也就放了心思。
积雪压断树枝是常有的事。
只是耿马觉得好像不太对，压断树枝的话应该声音较为清脆，可这声儿很沉闷，倒更像是在地上被什么东西踩断的声音。
他从篝火中抽出一根烧着的柴火，举着它往那个方向照了照，可除了树和雪之外就没看到什么别的东西了。
他把火把递给一个护卫说道，
“你去看看。”
这个护卫表现得有点不情愿，但也不敢违背耿马的意思，而周围的护卫都习惯了耿马的谨慎，虽然觉得他事儿多，但谁让人家是头儿。
来得早，资历老，又是管他们的，就算不爽也只敢暗中骂他几句，明面上大家都还是很尊敬他的样子。
坐回自己的位置，耿马老神在在，这些家伙就是得折腾，不然就不好管。
可没等他屁股坐热，只听“噗通”一声，那名去查看状况的护卫好像摔倒在了地上，他手中的火把也熄灭了，导致他的位置漆黑一片，只有一条腿被篝火照得还能看清，其余的身子全都被隐没在了黑暗中。
“别是摔在屎堆上了吧。”
一个护卫调笑道，可几息后那条腿依旧没动弹，大家都察觉到不对了，陆十一也醒了过来。
刷！
那条腿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迅速拖走了，只在原地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戒备戒备！”
耿马的低吼让剩下的护卫回过了神来，立马围在了主母的马车周围，至于那名被拖走的护卫，可能凶多吉少了，毕竟要是活着的话，从头至尾不可能不发一点声音。
碰上事儿了！
书生和小贩也第一时间往那边靠拢，人在害怕时总会下意识寻找能庇护他们的存在。
陆十一观察着四周，凭着过人的夜视能力，他依稀看见有什么东西把那个护卫拖到了树上，而且速度非常快。
那护卫陆十一是有印象的，至少七尺有余，身形壮硕仅次于他们领头的壮汉，可黑暗中那东西拖着他还能如此迅速，足见那东西的力量之大。
“在树上！”
陆十一指了个方向，耿马他们望去也只见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可他们就算知道那里有东西也不会过去，别说那护卫有命在否，护卫主母和小姐才是第一要务。
洛何好奇的探出脑袋张望，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耿马简单与柳氏交代了几句情况就继续戒备着周围，只在陆十一指的地方停留了一眼就扫视起其他地方来。
这么黑，他不相信陆十一能看清。
可一阵咀嚼声证实了陆十一的判断，让耿马也不得不信这小子确实有过人之处。
那地方就在不远处，积雪刷刷落下，牙齿与血肉摩擦的声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都不用多想，大家都清楚那东西在吃什么。
猛兽？
没人敢去看到底是什么情况，陆十一将阿斗赶到了人堆附近，打算去看看，因为他仿佛听到了那个护卫微弱的呼喊，或许还有救，但他也绝不会让深处危险之中。
看到小子要去找死，洛何急得喊道，
“回来小叫花。”
耿马立刻捂住了小姐的嘴，柳氏也将洛何按回了马车中。
这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可坏了事，众人顿觉心头不妙，就连陆十一也吓一跳，她没想到这小妮子会突然来这么一嗓子。
那东西好像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咀嚼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十一只模糊的看见一个黑影在树林中闪转腾挪，几个呼吸间他就丢了那东西的踪迹。
但他知道那东西绝对没走，它就在附近，可能就在某人的身后。
因为他闻到了血腥气。
哇……
一声尖锐的哭声传来，划破这诡静的时刻。
婴孩？
居然有婴孩的哭声，众人只觉浑身酥麻，荒山野岭怎么可能有婴孩！
而那声音的来源就在那对母子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