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未满头七的女鬼
一觉睡到日晒三竿，温润的阳光也驱不散这冬季的寒冷，仿佛从人心底里就透着一股子寒气。
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陆十一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后一下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手臂上已经没啥痛感了，可这老兄最近受累太多，下次要再放血就得换只手了。
阿斗见他醒了也过来蹭了蹭了他，哼哼唧唧的说着牛言牛语，也不知是不是梦到哪头心爱的小母牛。
“行了，大老爷们的别那么粘人，丢不丢牛。”
陆十一训着瞎话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哥可是醒了？”
推开门，老者已经站在了门口，屋外挤满了人，看来都是这个村的村民，昨夜那个妇人也在其中。
一见陆十一出来，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一个个亲切得就像他家亲戚一样对他嘘寒问暖的，关心他昨夜睡得可好之类的。
嚯，这也太热闹了。
陆十一被整得有点懵。
“老大哥，这大清早的是要作甚呀？”
老者看着有点没睡好，黑眼圈让整个人看上去精神都不是很好，他拱手说道：
“昨天忘了介绍，小老儿就是这下河村的村长，昨夜还好有你舍身相救，不然老张家媳妇和他孙子他们可就……危险了。”
老者措辞比较保守，不过意思大家都能懂。
那妇人闻言抱着还在熟睡的孩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陆十一面前，断断续续说着感谢的话可情绪越说越激动又哭起来了，人群中一个汉子涨红着脸也被众人推出来说着感谢。
“谢谢……恩……呜呜……公。”
“多谢小兄弟了。”
四周围观的村民叽叽喳喳也听不清到底在说啥，大抵是夸他好本事之类的，还有村民起哄者让他收一个小子当徒弟。
陆十一可没这闲心，他自己都是一瓶水不满，半瓶水晃荡的程度收哪门子徒弟呀，再说了那大姐又开始唱起了哭戏。
闹哪样大姐，我才刚醒你又给我哭得脑袋疼，陆十一连忙扶起她，至于那个汉子从头到尾陆十一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乡亲们不必过多言语，这是在下的分内之事。”
人有点多，陆十一不好发挥本性，说了几句假模假样的客套话，这让他想起了以前在雍城里见到的高官，也是这样的话术也是这样的大义凛然。
莫不是我还有点当官的天赋？
不过在客套了一炷香的时候后，他发现自己有点受不了这种场景了，浑身像有蚂蚁在爬，脸都快笑得僵硬了，借故说喜欢清净才终于得以脱身，溜进村长家的堂屋后只有少数几个人跟了进来，他就自在多了，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嗯？
陆十一皱着鼻子闻了起来，好香，闻着味他就走了过去，满桌的鸡鸭鱼肉还飘着热气嘞。
村长看他那不值钱的模样笑道，“小哥儿昨夜劳累了，我想着你醒来腹内一定饥肠辘辘，特地让村里人起大早准备的，都是些农家小菜，莫要介意莫要介意。”
村长的态度好到不行，看来已经彻底肯定了陆十一的本事，没了昨天那副小家子气。
陆十一咽了口口水，不争气的笑了起来，两颗虎牙让他现在看上去还有些许纯真。
“大哥太客气了，不过这个面子小弟我必须得给足你，吃，吃，吃……快吃，都来吃。”
陆十一假模假样的招呼着几人，他自个倒像主人家了，可一坐下立马抓起一只烧鸡就啃了起来，在啃着烧鸡的同时，眼睛已经瞄上了另一条鱼，这可不是客气的时候，他有着丰富的与人抢食的经验，这玩意不比谁能吃，就比谁下手快，跟打架驱鬼一样先下手的总是占优势的。
先手！快攻！
所以陆十一干什么都很快，不过某些事可不能太快，当然，虽说陆十一嘴巴厉害，但谈起实战像是还没开窍一般完全没这方面的经验。
比如说昨夜的妇人明明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在陆十一眼中却像破了皮的苦瓜还带冒绿水的。
在将桌上最后一块肉消灭后，陆十一这才挺着被撑起来的肚子打了个舒舒服服的饱嗝。
爽啊，就冲这一桌子菜，这一趟值了！
“你们没吃？”
陆十一吃得忘我，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一桌子人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那岂不是这满满一桌都被我吃了？
“我们吃过了。”一个汉子回应道，可陆十一分明开始还见这人咽了口水，看着这桌菜都两眼发光了，陆十一还将他视为了高度危险的竞争对手，可你这给我说你吃过了，谁信啊。
他这一手饶是陆十一这种厚脸皮都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满桌菜自己一个人吃了独食，这要被地下的老爹知道了说不得要爬出来把他屁股给打开花。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尴尬，村长跳到了另一个话题。
“小哥，这酒足饭饱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村长发话了，屋内一众男人都噤声了，陆十一也稍稍坐正身子点了点头。
“小哥，我们乡下人也不是很懂这些，不过昨夜我见你与那小鬼搏杀之时游刃有余，但是后面好像发生了什么才让小鬼有机会跑了是吗？”村长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陆十一闻言难得的严肃了起来，他点头道：“确实有变故，这村里不止一只鬼。”
村民几人没有惊讶，反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说昨天还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都听到了，叫得那么大声。”
“应该是……应该程友的媳妇吧。”
“听着很像。”
“这世道真是不太平啊，本来生活就不容易还碰上这种事，一碰还碰俩……”
“也是可怜人呐……”
………………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打开了话匣子，言语之中也让陆十一知道了那个看不见的女鬼生前的身份，而且几人老是会不自觉的看向一个有点木讷的汉子。
陆十一注意到这个汉子从头到尾都没讲过话，与在座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恕我直言，我看那小鬼与你们说的程家媳妇好像关系不一般，这两者之间是……？”
村长抬了一下手示意众人安静，叹了口气道：“娘俩都可怜，小哥不瞒你说，那小鬼本名程清清，小名二丫。
至于你说的看不见的鬼想来就是程友的媳妇，也是二丫的亲娘了。”
陆十点点头，他也猜了个大概，但这事马虎不得他还是要确认了才好。
“那边那个就是程友了，小哥也莫见怪，他本身话就不多再接连遭受丧女丧妻之痛后人就变得有些迟钝了，你多担待。”
村长介绍着程友的情况，可这程友就像没听到一样呆呆的坐那里，仿佛说的不是他的事而是别人的事。
“那这对母女的死因是什么？”
陆十一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因为有不少鬼的鬼心所在都与他们生前的死因有关。
“也不是什么奇特的原因，二丫就是在自家院子里玩的时候摔了一下磕到台阶了，小妮子命不好正好磕到比较尖的一块，当场就丢了性命，至于程友的媳妇儿……那个小娘子想来是接受不了二丫离世的实事，忧郁成疾，没几天也就跟着小妮子去了。”
奇怪，昨天那对母女怨气几乎化成实质了，这不是普通横死所能产生的，而且那小鬼一直在找他爹，找他爹干嘛呢？连死后都这么执着。
可陆十一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村长，你说二丫先死，然后她娘再跟着去的对吧？”
虽不明所以，但村长还是点了点头，“对。”
“那他们具体多久前死的？”
村长可能是年纪大了，一时有点想不起来，倒是同桌的另一个汉子说道，“二丫十三天前，二丫她娘应该是六天前。”
什么！！！
陆十一头一次脸色大变，六天，那岂不是还未满头七！
怪不得昨天看不见那女鬼，怪不得那女鬼明明有机会取他性命却没下手，原来如此，原来她并不是大意或者心慈手软实则是不能矣。
未满头七化鬼身并不圆满，只有头七过后方可化为真正的厉鬼，而在这七天中他们实为非人亦非鬼的存在，中途一旦破杀戒也就失了化鬼的契机，此乃天道留给他们的限制也是让他们化去怨念的时间。
这些话都是陆十一以前碰到的一个老驱鬼人告诉他的，老驱鬼人教会他不少，但其中还有一条，一旦碰到未满头七就怨念滔天的鬼魂，莫要久留，一个字，跑！
一旦头七堪过，势必染血夜空。
这不是他们这些乡野驱鬼人的粗鄙手段所能对付的，唯有点灯人或佛门道门的高人才可化尽这些厉鬼满腔的怨念。
陆十一知道事情大条了，他从未碰到过未满头七的厉鬼，所以他第一时间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而且想想昨晚那女鬼的怨气，不说滔天了也比那早就化鬼的二丫强太多了。
陆十一一向是个自信的人，但对这种未知的事他心底也没底，他知道这女鬼会很强会更强，但他不知道到底能有多强，他没有这个概念，就像普通人甚至不知道到底怎么才能对付鬼一样，对未知的东西人们往往都会恐惧。
其实他只要吃完饭溜掉就行了，天高海阔解决不了这只鬼解决其他鬼也一样，至于这些人与他何干反正大家又不是很熟，也就一两面之缘而已，傻傻的呆在这里等死完全是愚蠢的行径。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可陆十一或许真的是个傻子，他害怕但却没有要逃走的想法。
他是个生意人，做生意得讲诚信，这是他爹告诉他的。